微風撫過通鋪山坡的細草,少年躺在上面,柔軟的金色發絲被吹拂着。
斯黛拉站在坡的高處,不知他是否睡着了,放輕了腳步。羊絨圍巾從她的肩上掉下來,舒展出風的流向,右邊空蕩蕩的袖尾随意打了一個結墜住,就随着腳步一前一後地晃蕩着,像一隻翩跹的蝴蝶,輕快地上下翻飛。
她坐在少年身邊,細草柔軟,被太陽曬得微暖,身邊的酷拉皮卡躺着未動,兩手墊在後腦下。
斯黛拉不急着吵他,安靜地看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一枚頂級藍寶石,鑲嵌在鋼鐵水泥的城市裡。
距離那天晚上的戰鬥已經過了一周的時間,除了失去的右手,她的身體其實已經恢複到了過去的水平。
雷歐力告訴斯黛拉,當時9号蜘蛛死在了友客鑫南郊的江邊公園,團長逃走了。她轉危為安後,異常沉默的酷拉皮卡就離開了醫院,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第二天準備在醫院走廊裡休息一下的衆人才發現了酷拉皮卡的消失。
小傑和奇犽去尋找酷拉皮卡,将ICU裡的斯黛拉托付給了雷歐力。好在這沒有花掉太多時間,三天後小傑就告訴雷歐力,酷拉皮卡隻是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不會做沖動的事情,而且他和奇犽通過富豪巴特拉獲得了使用【貪婪之島Greed Island】遊戲機的機會,要去參加4天後的選拔。
雷歐力知道後也為小傑高興,【貪婪之島Greed Island】是小傑找到父親的重要線索,誰知道四天後他聯系小傑詢問結果時,竟然是一段語音留言——貪婪之島進入之後很難出來,他們已經獲得了資格,進入了貪婪之島,不用擔心他們。
斯黛拉想起雷歐力憤怒的跳腳,不禁微笑,這兩個小家夥似乎隻是把戰鬥當成了冒險的插曲,正從這個危險的樂園裡獲取樂趣呢。
“我是不是很可笑?”
耳邊突然傳來酷拉皮卡的聲音,斯黛拉有些驚訝的轉頭。說話的少年卻不知何時翻過了身去,背對着她,看不清神情。
“曾經被禁止離開隐居地的時候,我總會幻想來到外界冒險的事情,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好人、壞人,他們有的人會成為我的朋友,有的是敵人,有的隻是陌路人,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遺迹、傳說生物、神秘寶藏……但是,當我真的離開了,去冒險,我做夢都要想怎樣殺死另一群人,這樣我才有資格回到那個地方,哪怕那裡再也沒有我的家人。”
他似乎不需要斯黛拉的回答,斯黛拉也沒有說話,隻是聽着。
“我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就算跟殺人犯、幫派混在一起,哪怕是去偷襲、威脅、綁架……不管多卑鄙的手段也好,隻要能殺死他們,拿回被掠奪的眼睛,我什麼都可以做。”
獨自離開隐居地的酷拉皮卡練習家傳的武學日日不辍,他是抱着哪怕死也要走到最後的決心參加了獵人考試,立下念能力的制約和誓約、混入諾斯拉幫、參加友客鑫拍賣會、追查旅團……他用盡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他決心逼迫自己的良知、道德都為了這個目标退讓。
“她的血浸透了我的身前……一個蜘蛛,卻和派羅、媽媽,和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一樣,是溫熱的、湧動的。他們不應該是殘忍無情、毫無道義的蟲豸嗎!為什麼這樣的人也配有同伴?他們既然也是人,有同伴,有犧牲生命也想要保護的人,為什麼要殺死别人的家人?做着這樣的事情,他們算什麼,我又算是什麼?!”
湖面對少年的怒吼無動于衷,隻反射着夕陽的缤紛。
斯黛拉看着酷拉皮卡憤怒的雙眼,她第一次見到真實的火紅眼,如火一樣清透而炙熱的紅色,讓人想到火焰的躍動。
她突然說起了自己的過去。
“我小時候一點也不想冒險。”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還很小,我當時吓壞了,還是西索告訴我要趕緊跑掉。我隻背了一個書包,不知道該去哪裡,那時的友客鑫在我看來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尤其是晚上,幫派、罪犯,甚至同齡的孩子。而我隻有一雙腳,一雙手,和一把不知道怎樣使用的劍。
仔細想想,那時我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什麼樣的人可以殺、應該殺,什麼樣的人不能殺,什麼樣的人我應該去幫助。餓了就翻垃圾桶,渴了就去公共廁所,隻要我覺得危險,覺得他們要傷害我,我就逃跑,或者拔劍。”
“如果那把劍沒有隻能傷害罪大惡極之人的制約,如果我沒有遇到杜恩,沒有尼特羅、獵人協會,我會變成什麼樣的東西?”斯黛拉就這樣坦誠了積存内心許久的問題,卻沒有期待酷拉皮卡的回答,酷拉皮卡也知道,她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微風拂過斯黛拉微曲的紅色碎發,她似乎在追憶那天晚上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