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從搶了她的幾個孩子間掃過,落在被穿成串的五個人中。
“誰指使的?”
“他。”
“他。”
看起來是兄弟的兩個棕色卷毛青年,很默契地指認了頂着盤子的光頭男人,其實從隻有他在“房間”裡單獨用餐能猜測,他大概是這處聚落的主事人。
另外兩個人,中年女人和一個三角眼男青年,都沒有出聲。
斯黛拉等了一會,沒有更多的回答。
“那也不算冤枉了你。”
斯黛拉從人群中的雜物裡挑挑揀揀,拿出來半截子木棍,掂一掂手感還行,就掄圓了呼過去。
DUANG!
男人就嗷地一聲跳了起來。
算是把鋁合金飯盆解救了下來,斯黛拉看着男人凄厲的慘叫,卻知道其中十成裡有九成是誇張,她的力道控制極好,他大概連根骨頭都沒斷。
放以前,她大概早一劍捅了過去,反正不會冤枉好人。自從【誓約正義之劍】被庫洛洛盜走後,斯黛拉就改掉了打架先捅一刀再說其他的習慣,下手保守了許多。
“這地盤歸我了,你們幾個願意聽話的,就留下來幹活,不願意的趕緊滾蛋。”
“我滾,我滾。”
光頭男人也不管身上的繩子,扭起來就往遠處走。經過先前保持沉默的“三角眼”時,似乎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三角眼”突然起身扶起他,竟然也一起往門口走去,斯黛拉眼尖地發現他還悄悄揣上了兩個防毒面罩。
方才告發光頭男人的兩個棕色小卷毛兄弟對視一眼,似乎正在遲疑。
“你們呢?”
斯黛拉的木棍頂到了腦門。
“我們也想走。”兩個人看着光頭老大消失在營地出入口,似乎下定了決心。
斯黛拉木棍子一甩,不甚在意:“走吧。”
兄弟兩個相互攙扶着站了起來,點頭哈腰地從斯黛拉的眼前溜走,營地裡被捆綁的隻剩下了那個沉默的中年女人,或許用中年來形容也不合适,紮緊的白發和眼角深深的皺紋顯示她的年齡或許已經很大了,隻是肢體還算有力,能支撐艱難的生存。
“你繼續蹲着。小家夥們吃飯的吃飯,睡覺的睡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流星街裡的聚落有大有小,有些是家庭靠血緣連接而成,有些是單純的合作者,這些小聚落大多以生存為目的,以撿拾和處理廢品支撐生活,相互之間交易甚至經常合作,偶爾時機合适的時候才會去搶奪落單者。
而那些能聚集許多人的聚落往往更危險,它們背後有外界幫派的支持,或者有念能力作為領頭人。但對于身處其中的居民來說,大的聚落意味着更穩定的食物和安全保證,隻要還有被利用的價值,就能有與價值相匹配的生活。
眼前的聚落顯然沒有背景或危險可言,相反的,他們有一大堆“未來資産”,或者說,小拖油瓶們。
斯黛拉拿出手電,照射着附近的垃圾山。她通過【十一維之魚】傳送過來,并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一直走到最近的垃圾頂端,此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沒有光源,斯黛拉看不清周圍的地貌,最終也未能分辨出這是哪裡。
她索性低頭看附近的地面,這裡的垃圾普遍經過了仔細處理,沒有許多“新鮮腐爛”的東西,可能是一片是不容易被空運飛艇光顧的安全地帶。
在探查地形的同時,斯黛拉沒忘記觀察自己的新“小弟”們。
撿來的磚塊圍出來火堆,提供照明和安全感,孩子們吃着不知原料的糊糊,紅色的塑料盆邊上裂口不大,還可以盛半盆濁色的水,把鐵鍋用水浸過一邊,就晾在了邊上,顯然他們平時會完成這些工作,一切都按部就班。
最後一個個躺進了“被窩”裡。
斯黛拉已經從高處走下來,晃動的火光裡看到被窩有破舊的棉被,也有人們丢棄的沙發墊、窗簾、地毯,不禁想起自己在友客鑫流浪的半年。其實這些“被窩”比她那時候還要好一點,雖然髒且破舊,但是定居的生活總是能保留更多的物資和生活用品。
慶幸又是無雨的一天。
斯黛拉在心中想。雨水會帶出垃圾深處的污染,而且會将本就糟糕的被子弄濕,或許還會是酸雨,那麼他們就不得不急匆匆尋找有遮擋的庇護所。
值守在營地兩個關鍵隘口的孩子似乎也困了,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風吹來了味道不同同樣糟糕的氣味,好在十分溫暖,便也惹人犯困。
靠近空港的區域雨水充沛,夏季每七八天就要下次雨。他們應該做了準備,是塞在哪個角落裡的一大片防水布?還是她不知道的某個隐蔽庇護所?隻要一點地方,可供所有人擠擠挨挨地躲藏就好。
斯黛拉看向那唯一的塑料鋼闆棚子,沒有人進去休息,它原本屬于那個被澆了一頭的光頭,現在屬于新的“老大”斯黛拉。
他們大概聚集在這裡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是又不夠長,或許是一兩個月。
時間不會很短,因為他們看起來有了生活的秩序和分工。
時間也不會很長,因為顯然還沒有拼湊出足夠大部分成員居住的庇護所。
斯黛拉假裝沒看見偷偷藏起零食的小孩,走到了“屬于自己”的彩鋼棚子,灑掉的湯水已經被清理幹淨,但是飯菜味道還是混雜在流星街揮之不去的異樣味道裡,久久不散,斯黛拉最終放棄了使用這個看起來舒适一點的“房子”,抖開自己的壓縮睡袋,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