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坐在鶴厲的床上,柏婪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難道自己在的這些天,鶴厲和柏佰都是睡在一張床上?
鶴厲的房間很簡單,和他之前帶柏婪去過的住所很像,隻有一個書桌、一張床和一把椅子。
别墅很安靜,時不時傳來微風輕打窗棂的聲音,柏婪原本已經躺下了,但晚飯吃得鹹,他有些口渴,于是起身打算去廚房倒杯水喝。
他沒找到燈的開關,索性借着月光向廚房走去。
意外地,廚房亮着一盞暖黃的小燈。
柏婪視力極好,離得很遠就看見廚房内似乎有兩個人影。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四周很靜,廚房裡隐約傳出的暧昧水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柏婪疑惑地向前幾步,走到光影交界處,終于看清了廚房内的場景。
隻見柏佰後腰抵着水池台,正被鶴厲壓在懷裡親吻。
兩人唇舌交纏,柏佰一個一米八的男人,被鶴厲圈在狹小的空間裡強勢侵占,眼尾因動情而泛紅,竟莫名生出了幾分脆弱之感。
柏婪眼珠子和下巴争着往地上掉。
他對兩個男人接吻這件事沒什麼意見,但被壓着的那個人有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事情就從詭異再次向驚悚進發了。
柏婪幾乎是用逃的回到了房間。
他萬分感謝自己強大的心髒,讓他即使極度驚駭,也沒有第一時間叫出聲來暴露自己。
坐在書桌前平複了許久,柏婪的心髒還是發了瘋地跳動,他雙手捂住臉,不可思議卻還是從指縫中洩露出來——
“我草……”
柏婪安慰自己,說不定鶴厲吻柏佰不是因為他和上輩子的自己一模一樣,而是因為柏佰的其他美好品質呢?
柏婪努力尋找自己和柏佰的差别,以此瘋狂麻痹自己。
喘息半晌,狂跳的心髒終于回歸正常水準,柏婪長舒了一口氣,額頭抵在桌面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個上了鎖的抽屜吸引。抽屜上挂着一把密碼鎖,由三個英文組成。
柏婪直勾勾地盯了那小鎖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伸出了手。
擺弄密碼的時候,他默默想,翻别人隐私是不對的行為,我就是想玩玩密碼,不是想開這個抽屜,再說鶴厲的密碼,怎麼可能被輕易猜中呢……
下一秒,“咔哒”一聲,鎖開了。
盯着密碼鎖上BAI三個字母,柏婪沉默了,一陣掙紮後,他緩緩将抽屜拉開。
裡面是一個筆記本。
柏婪深吸一口氣,一邊念叨着我有罪我不應該,一邊被蠱惑了一般翻開了筆記。
令他意外的是,本子裡并不是什麼情感日記,也不是什麼機密。
幾十頁的紙,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
每個名字後面,都跟了幾個簡短的詞語,基本都是些形容詞。
柏婪一頁頁翻過去,在第二頁找到了王西安和陳水的名字。
【王西安:熱情、強壯、積極、不太聰明。】
不太聰明四個字後面,還紮心地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陳水:太狡猾,不夠老實。】
後面也有一個叉。
柏婪心中莫名生出某種預感,翻到第六頁的時候,他手指微微攥緊了紙。
【易沙:腦子有病。】
腦子有病前面其實還有兩個詞,是強大和溫柔,隻是被筆記的主人無情劃掉了,後面也跟着一個叉。
翻了幾十頁,柏婪發現很多人名的後面并不是單純的形容詞,更像是有某種标準作為比對。
不夠強大、不夠善良、不夠溫柔、不夠開朗、不夠熱心……
而所有的形容詞後面,無不以一個大大的叉結尾。
翻到最後一頁時,柏婪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在整本筆記的最後一個,隻有孤零零的兩個字加一個冒号,後面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柏婪算了算頁數和每頁的人名,得到了一個數字。
算上自己,這本筆記上一共有五百八十八個名字。
合上筆記,柏婪看着漆黑蒼穹上,被衆星環繞的月亮,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許多被他忽略的細節在此刻争先恐後地蔓延上來。
——“聽說他玩兒得特别開,男女不忌,老少皆宜的,最喜歡搞的就是你這種純真小直男。”
——“你有兄弟嗎?你認識柏廉嗎?”
——“我親眼看見鶴厲一天和七八個人開房,不是公交車、千人斬,還能是什麼?”
——“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他死了。”
——“有人告訴我,他還活着。”
此刻,鶴厲俯身同柏佰接吻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浮現,與這一同出現的,是初見鶴厲那天,那人帶着他擺脫無數問候後,一刹疲憊的眉眼。
據陳绯紅說,他遇見鶴厲的那天,那個人剛到這個廣告三個月。
三個月,九十天,五百八十八人。
鶴厲知道他複活,也知道他可能換了身體。于是他擺出一副八面玲珑的風流模樣,不斷接觸和“柏廉”有相似之處的人,并因此背上了浪蕩薄幸的罵名。
鶴厲認為柏婪不是柏廉時,露出的那副清冷沉默的模樣,想來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高嶺之上的花,卻為了尋找他,甘願跻身于泥土塵埃中。
柏婪握着筆記本的手微微收緊,一直堅定守住身份的心,在此刻竟微微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