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她的目光的确落在自己身上後，柏婪問：“你能看見我們，你也是亡靈？”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婉轉動聽：“你們是誰？”

柏婪猶豫了一下，說：“我們認識你的兒子。”

她怔了一下，随後露出全天下母親看見孩子交到朋友時都會有的、驚喜的微笑：“你們是尼尼的朋友？”

沒等柏婪回答，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本以為是安娜貝爾下來了，沒想到來的竟然是神子。

他站在門口，并不意外地看着兩人，臉上流露出些許無奈：“你們還是找到她了。”

他的手裡拿着一個用碎花布包着的飯盒，他将飯盒放在屋裡的小茶幾上，囑咐了一句“趁熱吃”之後，示意柏婪和鶴厲跟他出去。

他們圍坐在客廳，神子的第一句話便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别告訴她。”

“你給她吃的是什麼？”鶴厲問。

神子笑笑：“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

柏婪眉頭皺得很深：“你在地下室，偷偷用人肉飼養自己的母親，這算什麼？”

“亡靈需要血肉，才不會發瘋，我隻是想我媽媽活着。”

“小鎮的屠殺，是……”

“是我做的，我用整個鎮子裡的人供養我媽媽，不僅如此，我還是第一個向惡魔許願的人。”神子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樣，将自己的所作所為全盤托出。

“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一切就都結束了。”

柏婪看着神子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心中疑惑：為什麼他一直要我們殺了他，如果他死了，不就沒有人能繼續供養他的母親了？除非……

柏婪靈光一現，問：“我們要怎麼才能殺了你？”

神子平靜道：“很簡單，隻需要你附身我，然後用沾了旅人血液的銀制匕首捅進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就會消散，之後你們再用我的血肉祭祀雕塑，就可以結束一切。”

柏婪很快抓住他的漏洞：“既然我們隻需要用你的血肉，為什麼還要殺死你的靈魂？”

神子依然淡定：“那個雕塑的守護惡魔其實不是我，而是亡靈之主薩滿，以食靈魂為生，我為了讓媽媽一直不離開，和他簽了契約，他使用力量，借助雕塑打開連接亡靈國度和這裡的橋梁，讓我媽媽能用亡靈的形态在這裡生存，我則為他收集靈魂。”

他的目光變得悠遠，似乎在回憶：“小鎮的居民被我屠殺殆盡之後，我又将許願池的事情散播出去，引誘那些愛人早夭的人前來，和他們簽訂契約，收取他們的靈魂，将他們的靈魂拿來獻祭給薩滿，以維持黃昏國度與亡靈世界之間的橋梁。”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柏婪手腕上：“我給你的手镯裡，裝着所有還未被獻祭的靈魂，那個叫艾文的男人也在其中，隻有讓我的靈魂消散，契約才會消失，而我的血肉會成為關閉橋梁的鑰匙，之後所有的亡靈都會歸位。”

尼尼說得很明白，他根本不是什麼神子，而是惡魔的走狗。他也很平靜，除了一閃而過的愧疚，幾乎沒有其他情緒，隻有一心求死的安甯。

柏婪看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很冷，他說：“好啊，我們會殺了你，現在嗎？”

“我在許願池旁邊放了一把匕首，我們去那裡吧。”尼尼說。

三人向許願池走，中途意外遇見了陳绯紅。她的神色有些急切，看見和柏婪兩人走在一起的尼尼時，整個人十分明顯地動作一僵。

尼尼渾不在意，攤了攤手，表示先行一步。

見他走遠，陳绯紅這才着急地說：“艾文說他想起來了，當年小鎮還新住進了一對母子，不過因為小鎮的居民都很排外，他們過得并不好，後來那個母親買東西的時候被人群推倒，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總之她的頭撞在了長針上，被捅穿了大腦，死得很痛苦，之後小鎮就開始出現亡靈，那個小男孩也不見了。”

得知了事情始末，柏婪歎了口氣，想起那個溫婉的女人，不由可惜。

“哦對，我們還找到這個，不知道有沒有用……”陳绯紅邊說，邊從兜裡拿出一本小冊子。

柏婪翻開冊子，發現是和亡靈複生有關的記錄，裡面有很多複雜的圖畫，他仔細地一頁頁閱讀，再合上冊子時，已然明白了一切。

他說：“绯紅，有件事可以請你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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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绯紅分開後，兩人走到了許願池前，尼尼坐在水池邊緣，沖兩人微微一笑。

他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可以開始了嗎？”

柏婪也沖他微笑：“當然，隻是我還有一個小問題。”

“是想問我的身世嗎？”

柏婪微笑着搖頭：“不，我想問，你的母親在遠方，過得還好嗎？”

柏婪也問過艾文這個問題，然而兩次提問時他的想法卻截然不同，看着尼尼因為他的問題瞬時臉色煞白，他終于确認了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