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宋茶茶無助地閉着眼,卻仍能聞到新鮮人肉上沾染的的血腥味。
【再不吃,你就要和她一起,變成潘尼叔叔的晚餐了喲~】
宋茶茶的指甲幾乎要紮破手掌,小醜異常興奮的聲音、“宋茶茶”絕望的哭喊以及高台下衆人的議論争先恐後鑽進了她的耳朵。
她在心裡反複告訴自己,沒關系的,不就是吃塊生肉,雖然那個人和自己外形一樣,但她不是她,她甚至不一定是個人,說不定她的肉還是别的東西做的呢……
宋茶茶努力地奪回自己顫抖身體的控制權,然而當她睜眼的一刹那,對上那雙美麗卻絕望的瞳孔時,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宋茶茶”無力地爬在餐桌上,殷紅的血液從她四肢斷裂的地方汩汩流出,她張開滿是血水的口,一字一句,努力地說:“好痛……殺了……我……求你……”
宋茶茶長長地吐了口氣。
她咬牙拿起了那塊發白的肉,表情冷得可怕,腮邊隐隐有筋脈鼓出。
她沒有用餐具,因為她的手已經抖得連叉子都拿不住。
她嘴唇微動,似乎是在給自己倒數。終于,她閉上眼,猛地将那塊肉塞進了嘴裡。
她嚼了一下,第一次,肉質破裂的聲音如此清晰地傳入她每一根神經,她不敢再嚼,拼盡全力将那塊肉直接吞了下去。
滑膩冰冷的觸感掠過口腔,宋茶茶覺得自己仿佛正在活吞一條蛻了皮的蟒蛇。
真正将那塊肉吞進肚子裡,宋茶茶反而平靜下來。
小醜潘尼也不再為難她,拿起刀,直接紮進了“宋茶茶”的太陽穴。
“宋茶茶”翻着白眼抽搐了幾下,很快就失去了生機。
宋茶茶冷冷地看着這場殺戮,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步走下高台,步伐甚至算得上沉穩。
柏婪和鶴厲一同圍上來接她的時候,這才看清她眼裡的空洞迷茫。
她的身後傳來處理屍體的聲音,“宋茶茶”的殘肢被小醜們收拾幹淨,全都扔進了那道黑色的裂縫中。宋茶茶下意識想轉頭看,腦袋卻同時覆上了兩隻手。
面前的柏婪同從前一樣捂住了她的眼睛。
身後鶴厲不算溫柔地抓着她的頭發阻止她轉頭,語氣淡淡:“吃了人肉還不夠,還要自找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和鶴厲相處慣了,宋茶茶竟然從這嫌棄的語氣裡得到了些許安慰。
又緩了一會兒,那股作嘔感過去,宋茶茶也從極端的負面情緒中脫離了出來。
說穿了,不過是吃了塊生肉。宋茶茶停止去深想那塊生肉背後的意義,也不再回憶那惡心的觸感。
但令她差點崩潰的原因,其實不僅僅是被迫吃下人肉的這個事實。
“那個……女孩……”
“什麼?”宋茶茶的聲音太小,柏婪沒聽清。
“那個女孩……是我自己。”
柏婪以為宋茶茶還在鑽牛角尖,安慰她道:“鶴厲說那隻是傀儡,那個女孩和你沒有半點關系,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不是的……”宋茶茶抖着手抓住柏婪的胳膊,神情很認真:“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但我就是在那個‘宋茶茶’眼中看見了我自己,就好像……看見了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趕過來的習禮聽見宋茶茶的話,疑惑道:“可面對一樣的處境,你們分明做出了不同的選擇,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宋茶茶知道,習禮指的是另一個“宋茶茶”輕易出賣身體的行為。雖然但是,盡管她比任何一個人都不想承認那個在船上和鬼怪歡好的人是她自己,可那種直擊靈魂的相似感卻讓她不得不向事實妥協。
宋茶茶難以向衆人描述那種感覺,她隻好說:“你們去看,去看對面那些人的眼睛,就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沒等衆人對宋茶茶提出的奇怪論點進行探讨,那詭異的電流聲再次響了起來。
【第二扇,暴食與節制之門,被選擇的闖門者是——王熊志、程圓!】
王熊志就是那個肌肉虬結,有着絡腮胡的男人,也是柏婪曾經的摯友之一。他聽見自己的名字毫無慌亂,和商林對視一眼,從容地走上了新的擂台。
柏婪看着他,五指逐漸收緊。
王熊志是他進入廣告之後第一個認識的人,初見時候的他豪爽、大方,像極了柏婪模糊記憶中故鄉的人,也迅速收獲了柏婪的信任。
王熊志表現出來的樣子和陳绯紅很像,一樣的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卻莫名讓人覺得真誠。
他一直是柏婪最得力的闖關夥伴,他實誠、忠心、直來直去,兩人經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
所以當王熊志面無表情地将刀捅向對他毫無防備的柏婪時,柏婪的第一想法甚至不是王熊志背叛了他,而是王熊志一定是被人利用了。
然而直到被利刃剖開肚子,柏婪才知道原來王熊志從沒把自己當過同伴。
背地裡很多人都在說王熊志隻是柏婪的一條狗,而王熊志自己竟也是這樣想的,他從不覺得柏婪将他當成同伴,隻覺得柏婪利用他,和其他人一樣,隻把他當做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活盾牌。
恨意的滋生就是如此簡單,稍不注意,便可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