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柏婪。”
“wow,哪個lan啊?”
“貪婪的婪。”
“真帥啊這名兒,不像我,幼兒園小學初中,班裡全都有人跟我重名,好不容易高中沒有張浩然了,結果又新轉來了個王昊然——話說最近轉學生真不少。”
同桌的男生再次開口:“确實,你這名太不走心了,還不如我給你起的日本名兒好聽。”
張浩然眼一瞪:“王宵你有病啊!”
柏婪好奇道:“什麼日本名?”
“非主流子,怎麼樣,nb吧?”王宵翹着椅子向後一靠,露出了個吊兒郎當的笑容。
柏婪挑了下眉:“為啥這麼叫他?”
話音未落,上課鈴響起,走廊外傳來皮鞋與地面相接的吧嗒聲,王浩然顧不得罵王宵,猛地轉了回去。
一個拿着高三下冊物理書的中年男性走了進來。
男人穿着白襯衫西裝褲,圓滾滾的肚皮收在白襯衫裡,像是一顆被皮帶束起的氣球。
他不算稀疏也沒有多濃密的頭發被梳得一絲不苟,長相卻有些淩亂不堪——大到比例失衡突出眼眶的眼睛、微凸的嘴中呼之欲出的牙、正圓形的臉,簡直沒有一處配得上那锃亮的頭發。
男人站上講台,雙手背後,肚子一挺,沉聲道:“上課。”
四周的學生稀稀拉拉地起身,配上一句有氣無力的“老師好”,十分符合下午的高三課堂應有的模樣。
王宵甚至屁股都沒離開凳子,仗着自己坐在最後一排,十分大膽地坐着鞠了個躬。
老師習以為常地揮揮手,示意衆人坐下。
這時,隔壁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叫,伴随着劇烈的掌聲。
柏婪好奇地向外望去,什麼都沒看見,四周的同學大多隻是瞥了一眼,又低頭無聊地在物理書上塗塗畫畫。
面對久違的高中課堂,柏婪還是挺感興趣的,剛想了解下鬼怪高考是考全國一卷還是二卷,胳膊就被人戳了戳。
王宵一臉憋笑地看向柏婪,眼神亮得像是發現了某種寶藏,迫不及待分享道:“快看快看,流子昨兒半夜剛發的朋友圈,我居然才看着。”
柏婪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流子”是誰,他接過手機,手機裡張浩然的頭像是一名黑發的男性動漫角色,看起來話不多的頭像旁綴着一段長長的文字——
【寂靜的夜,你的樣子又一次浮現在我的眼前,驚擾了我的塵夢。在半掩的軒窗下,聽雨,想你。而後,讓文字一次次盛開在寂靜的夜。不為什麼,隻為了那份等待,隻為了那份遙遙無期的思念。也許,我是你前世的一朵解語花,今生,你是我夢中的牽挂,是我永遠解不開的謎底,才這樣互相折磨,相思成灰。】
柏婪:“……”
王宵偷偷摸摸道:“看完了嗎,看完快給我,我得趕緊截圖,不然流子一會兒反應過來該删了。”
柏婪頗為無語地将手機還給了他。
物理課總是冗長而無聊,柏婪卻因為久違了的學習物理知識的機會而聽得津津有味。
這時,物理老師忽然擡高聲音,一聲暴喝讓昏昏欲睡的全班都精神了一瞬。
一個個子不高的男生被叫到了講台上,原因是吃了半節課榴蓮糖。
柏婪頗為無語:這和逼其他同學吃shi有什麼區别?
男生習以為常地站在講台上,目光掃過台下衆人,過了幾分鐘,他忽然開口,喊了另一個男同學的名字。
那個男生被點中也不慌,尴尬地撇了下嘴,随後走上台去。
柏婪看着這熟悉的模式,不覺有些懷念,原來鬼怪國度裡的高中老師,和他們用的也是同一種教育方法——
擾亂課堂秩序的人被喊上講台站着,直到點出下一個擾亂課堂的人代替自己罰站,才可以回去。
柏婪正滿臉懷念,忽然聽到老師口中吐出熟悉的名字。
“王宵。”
身旁翹着二郎腿的男生騰地一下站起,低頭慌亂地翻着書,試圖尋找提問的答案。
半晌寂靜,教室裡逐漸開始響起不和諧的聲音。
“老師——他不會回答的——”
“老師——别點他啦——”
“他可笨啦——答不出來的——”
“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啊——”
開口的人太多,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說話,有幾個同學甚至用手指了指腦袋,舉止頗帶着些嘲弄意味。
明明巴不得物理課趕緊過去,現在卻不約而同嫌棄起王宵浪費時間。
王宵的臉變得漲紅,頭也随着這些話越來越低,那個嚣張的少年全然沒了剛剛打趣張浩然的飛揚模樣。
物理老師卻沒輕易放棄,喝止了那些吵鬧的同學,耐心引導王宵開口回答問題。
王宵卻像是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體僵硬地立在原地,始終握着拳頭一言不發。
物理老師無奈,隻能讓他先坐下,點别的同學回答問題。
舉手的人忽然就多了起來,明明剛剛一個個垂頭耷腦,現在卻精神百倍地高舉起手,一臉迫不及待。
王宵坐下後歎了口氣,臉上的紅漸漸褪去,發現柏婪在看他,沖柏婪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
柏婪剛要說什麼,忽然又聽見王宵的名字響起,這次卻不是因為老師的點名。
站在講台的男同學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充滿惡意,他一手指向後方,懶洋洋道:“老師——王宵上課講話——”
王宵突受無妄之災,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男同學一點不慌:“我看見你轉頭和同桌說話了,還笑了,不信你問别人。”
一時間,教室再次變得嘈雜。“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他和新同學講話!”
“老師!我沒有!他說謊!”
王宵着急地站起,像是一隻誤入狼群的小狗,努力地亮着爪子,卻撼動不了圍繞身旁一雙雙綠瑩瑩的,充滿惡意與嘲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