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利落地收拾着廁所滿地水窪,脫下校服擦起地上溢出的水,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以柏婪的性格,這種事情他一直都是幫人幫到底的,在廣告裡更沒理由不追根究底,于是他說:“你要回家嗎?”
王宵點點頭,苦笑一聲:“現在這樣回教室,不知道又會傳出什麼。”
“我陪你吧。”
王宵愣了下,看向柏婪的目光裡多了份打量:“不用,你回去吧,今天不是周考加月考嗎?”
“無所謂,月考而已,又不是高考,你這樣的狀态自己走路我不放心。”
柏婪看人時眼睛很亮,莫名給人信服的力量。
王宵又推拒了幾次,直到柏婪說出“不是感謝我嗎,不如順便請我在你家吃個飯吧”時才妥協。
兩人身為學生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地從校門走,王宵熟練地将柏婪帶到一處圍牆,圍牆上的鐵絲缺了個口,柏婪矯健地一躍而上,随後蹲在缺口處,向牆下的王宵伸出了手。
王宵:“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過。”
“你确定嗎?要是一不留神,可不隻是腳崴這麼簡單。”
被窒息感折磨了近兩小時,盡管王宵看起來面色如常,蒼白的嘴唇和顫抖的腿還是暴露了他。鐵絲網上荊棘密布,誰也不敢想象在那上面摔個跤的後果。
王宵隻猶豫了一瞬,便伸手抓住了柏婪的手。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幹什麼呢?”
那聲音很輕,幾乎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柏婪卻從中聽出了暗藏的殺機。
柏婪一瞬間反應過來,先是用0.01秒松了王宵的手,然後沖來人露出一個燦爛到不能再燦爛的笑。
他站在白牆上,笑着揮動雙手:“鶴老師!”
鶴厲原本面帶微笑,靠近二人的步伐是刻意壓制的不急不緩。
但當他擡頭直視柏婪時,臉上的微笑不知為何逐漸消散了,步伐也愈來愈緩。
最終,他停在距離柏婪三米左右的位置,仰頭看向柏婪的目光竟罕見地生出幾分……怯意。
連鶴厲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止步于此,就像是本能令他不願靠近。
疑惑之際,一抹打在柏婪身後的日光給了他答案。
淺黃的光暈從柏婪的發絲間、從肩膀處、從手指的縫隙傾瀉而下,模糊了他的身形,隻餘一個躍動着的閃閃發光的虛影。
白牆上,樹蔭下,穿着校服意氣風發的人實在太過明媚,仿若日光裡最亮的一縷,耀眼到刺目。
隻可惜,鶴厲是習慣于生活在暗處的人,不會被溫暖,隻會被灼燒。
“鶴老師,可以接我一下嗎?”柏婪見鶴厲遲遲不過來,自然地張開雙臂,開口催促道。
心煩意亂的鶴厲懶得像以往一樣裝出百依百順的模樣。“自己下來。”
“可我有點恐高。”柏婪的語氣很平常,聽在鶴厲耳中,卻像是在撒嬌。
鶴厲心中不屑,覺得柏婪這樣的男人撒嬌簡直是令人作嘔,雙臂卻不自覺地前伸了半寸。
“要不我來接你吧,柏婪。”
一旁的王宵旁觀半晌,總覺得柏婪讓老師幫忙這個行為有些奇怪,便貼心地提出幫忙。
王宵還病着,柏婪自然不可能讓他幫忙,隻好默默自己跳下去。
他蹲下身,手掌撐住腳下的牆沿,剛要使力,手腕處忽然傳來一股巨大拉力。
柏婪猝不及防之下,被這股拉力拽得失去平衡,整個人失控般向前倒去,心中卻沒有多少慌張。
不出所料,下一秒,他墜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雙臂熟練地勾上身下人的脖子,熟悉的一幕令柏婪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與鶴厲相見的場景——
——暴雪、渡鴉、鮮血、馬蹄……
他分明隻是想救雪包裡被困的闖關者,卻不小心救起了一個不省心的愛人。
柏婪不合時宜地想到,鶴厲曾經說過,他之前為了尋找柏廉,經常會讓自己在廣告中陷入危機,因為如果是柏廉,一定會毫不猶豫對他施以援手。
事實證明,鶴厲真的非常了解柏廉。
即使剛剛經曆血一樣的背叛,即使下決心再不在廣告裡多管閑事,柏廉依然無法眼睜睜看着生命流逝而無動于衷。
鶴厲見柏婪不知想起了什麼,在自己懷裡自顧自傻笑,下意識跟着勾了下嘴角。
下一秒,理智回歸,他面無表情地掐了下柏婪屁股。
“嘶——!”柏婪身體猛地彈了一下,捂着屁股從鶴厲身上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