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救不了我自己。”
話音未落,張浩然直直向後躺倒,動作閑适得仿佛身後不是萬丈高樓,而是溫暖的床鋪。
柏婪徒勞地向前伸手,隻抓到了他脖頸的項鍊。
項鍊斷裂,柏婪眼睜睜看着少年的身體像輕飄飄的紙片,飄落在銀杏樹頂端,噗嗤一聲插進了粗壯的樹幹裡,染紅了那燦金的銀杏葉。
單薄的身形埋葬在銀杏枝桠間,被溫暖的金黃覆蓋。
他終于和他渴望的生機融為一體。
柏婪怔怔低頭,身後是王宵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看向張浩然恬靜的睡顔,又看了看手心裡躺着的半截項鍊。
他擡起頭,天邊血紅的進度條隻走了一半。
可是BOSS已經死了。
突然,一道聲音自天邊傳來,是熟悉的播音男聲——
【比廢品更廢的共情項鍊之——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日光下的校園廣告拍攝失敗,大逃生模式開啟。】
衆人聚集在天台面面相觑,除了柏婪,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下一秒,穹頂破碎,所有的光于一瞬間熄滅,隻剩天邊紅色的進度條,像是一輪血月,整個校園仿佛都被浸泡在了鮮血裡。
忽然,空洞洞的教學樓内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某種蟲類傾巢而出的摩擦聲,那隐秘的聲音令所有人毛骨悚然。
與此同時,天台下方,異變突生。
鮮血從張浩然胸前的大洞汩汩流出,順着樹幹向下蔓延,像是一條豎着流淌的河,在血紅光影的映照下,甚至可以用波光粼粼來形容。
摩擦聲越來越大,直到大股黑色陰影漫出樓棟,衆人才意識到,那不是什麼蟲子,而是人。
或者說,鬼怪。
成百上千的學生開始從教學樓不斷湧出,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着狂熱的光,口中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腳步聲也輕得不像人。
他們聚集到樹下,不約而同将嘴巴長大到幾乎撕裂。
少年尚且溫熱的血液順着銀杏葉的脈絡,流至每一片銀杏葉尖端,最後滴進他們口中。
少年的屍體像是哺育萬物的大地,鮮血源源不斷湧出、流淌,□□逐漸幹癟、沙化。
柏婪愣在天台邊緣,看着腳下這場詭異的儀式,忽然,耳邊一道身影呼嘯而過,赤紅着雙目的王宵直接跳到了張浩然的屍體上,騎在他胸口,像鬣狗一樣舔舐着他幾乎已經流幹了的血洞。
王宵吞下一口血塊,眼球逐漸爬滿細密的灰色紋路,下一秒,骨骼扭曲的嘎吱聲響起,他的眼球徹底翻白,整個人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爬下了銀杏樹。
天台下,無數學生和王宵一樣,都發生了這種異變,讓人不禁想起了某種熟悉的生物。
喪屍。
“卧槽……”看着這觸目驚心的一幕,陳绯紅下意識罵了一句。
柏婪心中猛地升起不好的預感,他看向下方,忽然意識到,世界在一秒前就已經陷入了死寂。
滴答聲、吞咽聲、爬行聲、嘎吱聲,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隻留下了柏婪幾人的呼吸聲。
活人的聲音。
銀杏樹下,上千個眼球翻白的學生,正齊齊仰着頭,脖子扭成一個恐怖的角度,空洞的瞳孔一緻朝着幾人所在的天台。
雞皮疙瘩從心髒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柏婪看着這一幕,連骨頭縫都泛起了冷。
他下意識道:“快跑……”
兩個字,像是喚醒世界的晨鐘,刹那間,先動的居然是台下的“學生”。
他們四肢并用,像蝗蟲一般蜂擁而至,從樓底開始向上,以非人的速度爬行着,隻是幾個眨眼就已過一半。
來不及多想,所有人朝着樓梯口瘋狂奔跑,柏婪離得最遠,他還沒到樓梯口,身後的學生已經爬上了天台。
他們将嘴長大到不可思議的弧度,牙縫裡還沾着鮮血,面目猙獰,無數雙手向柏婪伸來。
柏婪咬牙踢斷了幾個“學生”的手臂,但很快更多的“學生”爬了上來,他前行的腳步被拖得越來越慢,眼看就要被人群吞沒。
突然,一個“學生”踩着另一個“學生”的肩膀,猛地向柏婪撲來,像是一隻肢體扭曲的蜘蛛,直朝柏婪面門。
而柏婪手腳同時被四個學生抓住,他要掙開手腳再作格擋,顯然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柏婪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隻雪白的手臂,擋住了那張緻命的血盆大口。
鮮血從沒有一絲瑕疵的肌膚裡汩汩流出,像是雪地開出的紅梅,鮮豔而刺目。
柏婪一下慌了神。“鶴厲!”
“我沒事。”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下一秒,柏婪被鶴厲拽着衣領,鶴厲幾乎是用扔的将他扔向了樓梯口。
陳绯紅手忙腳亂接住踉跄的柏婪,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天台連通樓梯口的門已經被人猛地關上。
連柏婪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放大的瞳孔中映出的最後一幕,是轉身沖他露出安撫笑容的鶴厲,以及他身後無數雙泛白的眼眸,和塗滿鮮血的猩紅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