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墓室擺放的更多是帝王生前的用具,從他使用的杯具器皿可以看出,曲帝并非是個貪戀奢靡之人,甚至可以說有些質樸,這讓柏婪心中疑窦更盛。
但最吸引他的,依然是牆上曲帝的畫。
他發覺曲帝在描繪自己的豐功偉績時,筆觸總是平靜淡然,似乎隻是單純的記錄,反倒在描繪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時亂了筆法。
柏婪正在端詳曲帝所畫的一張地圖,畫的似乎是塞外,柏婪發覺比起疆土内的諸多事宜,曲帝似乎對塞外的興趣更加濃厚。
這時,不遠處林小蛇發現了什麼,拍了拍柏婪道:“你來看,這畫上的前朝公主,是不是有點眼熟。”
柏婪聞言湊了過去,卻愣住了。
隻見那畫右下角所标注的明明是禮朝長公主生辰宴,可位于畫中心的女子,長相竟然和那棺椁上朱商身旁的神女一模一樣。
“被你們發現啦。”阿遊走到衆人面前,看着畫中女子,聲音平靜:“禮朝長公主,就是神女哦。”
語罷,她将衆人帶到另一幅畫面前。
那幅畫描繪的是朱商受公主召見,入宮觐見的畫面。
“這幅畫說的,就是朱商入宮後發覺長公主就是神女,于是請求皇帝賜婚。”阿遊指着畫中的三人,如此解釋道。
“但從下一幅畫,三人争吵的表情可以看出,皇帝不可能将女兒嫁給一介屠戶,因此拒絕了他。”
衆人聞言神色各異,阿遊像是沒注意,繼續催促道:“好了,我們快點動身去下一處吧。”
柏婪落後一步,盯着畫上狀元郎的神色,若有所思。
明明剛中狀元,又遇到年少心愛之人,為什麼求娶公主時,畫中朱商的表情,會是那樣的呢?
阿遊的聲音傳來,再次打斷了他。“因為曲帝死時吩咐過,所以他的陪葬品沒有放入棺椁,而是都堆在了耳室。”
她帶着衆人進入不算大的耳室,十一個人進去後,幾乎将那方寸之地站滿。
習禮打量了一眼地下,疑問道:“鎮魂釘為什麼在這裡?”
鎮魂釘,又稱子孫釘,是用來釘上棺蓋,防止起屍的。
“我把鎮魂釘從棺椁上取下來之後沒地方放,就都扔這裡咯。”阿遊兩手一攤,淡淡道。
“不僅如此,本該佩戴在曲帝身上的貼身玉也在這裡,包括玉覆面、玉握、玉琀、玉踏等。”
那些玉器色澤飽滿、玲珑剔透,一看就是上等好玉,卻被曲帝這樣随意丢在耳室,柏婪盯着那玉,垂眸思考着什麼。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琳琅滿目的珠寶玉石,最後依然落在了牆壁的挂畫上。
和阿遊說的一樣,朱商的确是個不折不扣的謀逆之臣。
挂畫記錄了朱商是如何步步算計、運籌帷幄,最終從一介屠戶,變成九五至尊。
朱商似乎并不在意後人如何指摘自己,挂畫記錄得非常詳盡,就好像他并不以自己謀逆為恥,反倒将此當做功績。
——“在看什麼?”
柏婪認真端詳之際,低沉的男聲忽然自身後響起,他卻絲毫沒有回應的欲望。
鶴厲被忽略,心生不滿,壞心眼地摸了下柏婪的腰眼,果不其然,柏婪猝不及防之下,整個後背都敏感地抖了一下。
柏婪終于轉過頭,露出被冒犯的不悅,他很少有這樣充滿攻擊性的眼神,特别是在看着鶴厲的時候,但鶴厲不覺冒犯,反倒愈加興奮。
可柏婪還是什麼都沒說。
鶴厲臉上的興奮逐漸消退,在柏婪面無表情轉過身,無動于衷地繼續端詳其他挂畫時,那張漫不經心的面具終于有了龜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