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始祖真的是祖宗。”柏婪怔怔接收着得到的信息,腦中浮現出那個總是看起來醉醺醺的女人,忽然聽見無野的聲音柔軟了一點。
“其實始祖很讨厭别人這樣喊她,因為她有一個比這好聽得多的名字。”
“是什麼?”
“夏鲸,寓意夏日的藍鲸。”
黑暗中看不清無野的神色,但柏婪能聽出他是微笑着的。“我不知道藍鲸長什麼樣子,但這個名字聽起來很美,也很自由。”
柏婪聞言微微側頭:“那你姓無,是随了那位大祭司嗎?”
這個問題讓無野安靜了一瞬,片刻後,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大祭司的名字,但無其實并不能算是我的姓。”
“在知道人類有姓氏後,我問過始祖相同的問題。”無野聲音很平靜。“她對我說,姓氏是屬于人類的文明,我們鬼怪沒有姓,所以幹脆就叫我無野了。”
‘我們鬼怪’四個字,讓柏婪心口忽地一顫。
或許無野自己都不知道,提及始祖的時候,他連咬字都會變得輕柔許多,仿佛春日裡不自覺彎腰的枝桠,希冀着鳥兒的青睐。
“你和她……關系好嗎?”
這是個算得上奇怪的問題,但無野一瞬間就明白了柏婪想問什麼。
他笑了一聲,柏婪聽不出那笑的意味,隻聽他緩緩道:“我很愛她,沒有孩子不愛自己的母親,更何況我在她身邊長大。”
微微的刺痛感又一次襲來,柏婪沒有再多問,隻長歎一聲。“可惜了。”
“可惜什麼?”
“夏野是個好名字。”柏婪輕輕一笑,語氣也被無野帶得溫柔起來。“夏夜的曠野,隻是念起來,就讓人覺得無拘無束。”
無野卻搖了搖頭,罕見地沒有順着柏婪。“我還是更喜歡無野這個名字。始祖不願與我共享的姓氏,卻被我的另一群家人視如珍寶,我的名字已經不再孤零,我也是。”
聞言,柏婪扭頭望向無野,瓷白的側顔看着冷清,可并不寂寥。
忽地,一道微光打在他臉側,落下一片陰影。
柏婪看向那光的方向,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接近洞口了。
兩人不再交談,安靜地緩步接近洞口,前方光亮越來越盛,片刻後,他們終于徹底走出了地下。
久違地呼吸到地上的新鮮空氣,柏婪狠狠吐出了一口濁氣。這裡的景象他并不陌生,當初他就是在這裡,與無鷹和無白幾人相遇。
他轉過身,看向身後剛從洞口鑽出的無野。“怎麼說,接下來往哪走?”
奇怪的是,無野沒有回應,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身後。
柏婪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那是一種被背叛後,極緻的憤怒與難以置信交雜的表情。
柏婪心中顫了一下,他帶着一絲僥幸回頭,期望無野在他身後看到的隻是一匹餓急的野狼。
可他沒能如願。
不知何時出現的數十個魚頭人身的鬼怪正圍着兩人,手中拿着沉重的鐐铐,像是一早就在這裡等候多時。
與此同時,真正的柏婪看到這一幕亦是一驚。
正與魚頭人對峙的兩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可是對這群魚頭人印象深刻。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情況,另一個副本的鬼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副本中?
可他來不及多想,因為那消失許久的選項框又出現了,提醒他他不隻是一個看客,也是能決定二人命運的人——
【詭異的魚頭人與這裡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天生的直覺讓你意識到這個副本或許極度危險,但再怎麼樣這也隻是個副本而已,你手中有保命道具,現在使用的話就能擺脫眼前的一切了。你看了無野一眼,心知魚頭人的數量太多,隻憑你們兩個是一定會被抓住的……】
【使用道具】【放棄】
事情發展到現在,柏婪其實已經對這個廣告究竟要做什麼有了大概猜測。
盡管如此,這一回,他的選擇卻依舊任性。
再次回到那座海底監獄時,柏婪已經頗有些波瀾不驚了。
站在熟悉的船艙内,牆壁上圓形相框正映照着此刻的自己——寸頭、白衣、一張介于成熟與青澀過渡期的臉龐。
與他不同,第一次來到這詭異監獄的另一個柏婪顯然對一切都陌生至極,他将船艙打量一番,随後小心翼翼地打開艙門,站到了甲闆上。
無論是頭頂與腳下的兩片三明治海洋,還是眼前望不到盡頭的破爛船隻,都令他短暫地怔在了原地。
“你好?”
身旁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柏婪轉頭,一個面容清麗的女生正微微歪頭打量着他。
見她神色輕快沒有惡意,柏婪略一點頭:“你好。”
“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