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甯同學,你回去吧。以後有什麼不會的,盡管請教阿清老師,我在人間遊走了上千年,你想學的,我都可以教你,不必讓那些貓貓狗狗替我代勞。床上和床下的功夫與學問,我無所不通,皆願意對你傾囊相授。”阿清的醋火不小,可說話的語氣還是輕輕柔柔,好似生怕聲音大點會吓着我。
“我回去了,謝謝你今早送到宿舍門口的幹桂花。我用那些花做了一個桂花枕頭。”我站起身來,整理好衣裳,對阿清謝道。
“那是我在你們學校後山上采的桂花,我昨日夜裡采的花,天未亮時,将他們鋪滿在後山的大石頭上,讓他們沐浴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晾曬到日落,我再去将幹透的花收集起來,夜深時托清風将那些花送至你的宿舍門外。怕旁人誤領,我還特意在紙袋上留了字。”阿清溫聲說着,語氣裡的醋意總算是消減了大半。
“字迹隽秀,很有氣韻,看得出來你文化底蘊很濃。”我誠心誇張,說完便走出草坡,快步走進了宿舍大樓。
走到宿舍門口時,門是關着的,隔着門我聽見室友們在大聲說話。
“那個人這麼晚還沒回來,肯定是去約會了吧?”這是室友媛媛的聲音。我乍一聽,那個人?她們稱呼我為“那個人”?敏感的我,心突然被擊中了一下,有些疼。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同學的惡意。
“肯定是啦,那還用猜嗎?今天晚上聯誼會上,那個主持人,是咱們學生會主席,捧着話筒走到她面前誇贊她,好像跟她很熟一樣。那個人看着老實,想不到私底下早就跟學生會的人勾搭上了,真不簡單啊。”這是室友娜娜的聲音。
我頓時邁不動腿了,站在門外,隻覺得呼吸都變得格外沉了。
“那個人啊,現在可了不得了,是輔導員跟前的大紅人。明天咱校廣播台都要播放她寫的稿件。啧啧啧,這種人啊,就是擁有優先擇偶權!”室友小雲也在搭腔。
“人家有才華,還有長相,咱們羨慕不來喲。”一直不愛說話的小楠也湊熱鬧了。
“你們啊,就是嫉妒她。沒看見輔導員晚上特意點名讓她留下來嗎?肯定有什麼工作要交給她做。她連個手機都沒有,天天都跟我們在一起,怎麼談對象啊?你們嫉妒的嘴臉不要太難看了好不好。”室友李佩不高興了,在數落這些人。
總算有一個人不針對我了,我終于有了點勇氣推開宿舍的門。
我一進門,這些背後說道我的人都心虛地閉了嘴,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夜甯,你回來得晚,我幫你打好了一壺開水。”李佩看着我關懷道。
“嗯,謝謝你。”我強忍内心的落寞,感恩地對李佩回道。
洗漱完後,我爬到上鋪準備睡覺,忽然想起今天的軍訓心得還未完成,趕緊爬下床,趕在熄燈前匆忙寫完了稿子。
忙完以後,疲憊地爬回上鋪,枕着幽香的桂花枕頭,安然入眠。
這一夜我夢見阿清了,他在夢裡教我跳古典舞和現代交際舞,他教得很認真,一副嚴師做派。
我醒來時,隻覺得渾身酸痛,不像是睡了一夜覺,倒像是幹了一晚上的體力活,腦海裡全是夢中阿清教我的舞步和技巧。至于他的模樣,我仍是在睜開眼睛時,瞬間忘掉了。
早晨集合時,我隻覺得頭重腳輕,靠着意志力機械地配合教官訓練的口号。輔導員站在一旁觀察着我們這些新生的軍訓景象,眼神嚴厲,看哪個刺頭兒不聽話,他就上去踹一腳……
忽然校廣播台裡有播音員用清脆的播音腔朗讀起了我的文稿,我一開始還有些恍惚,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反複确認了,他們讀的就是我的稿子,我頓時精神就亢奮了起來,踢正步的腿都有勁了。眼睛的餘光瞥了一下不遠處輔導員的臉,發現他正在看向我,臉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這種為集體争取到榮譽感的感覺,讓十八歲的我特别癡迷。似乎找到了自己在大集體中的存在感和價值感。
上午原地休息時,輔導員朱老師還特意又提了一下剛才廣播台裡播我們院系新生稿件的事,這讓我意識到這份榮耀是真的很珍貴,并暗自下決心,接下來十幾天的軍訓生活,十幾篇的心得體會,我都要盡全力寫好。
中午在食堂打飯時,我發現自己的飯卡裡忽然多了一筆錢,這讓我很惶恐,但這筆“赈災糧”卻是來得很及時,因為我身上隻剩下幾塊錢了,本打算挺一挺,吃幾天饅頭,等放假了就去學校附近找兼職的。
可我還是沒敢動這筆錢,而是花了五毛錢在食堂買了一碗粥和兩個饅頭,吃完午飯後,我坐在無人的角落裡,摸着脖子上的棺材吊墜問:“阿清,我飯卡裡突然多出的錢,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