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姑娘,車隊炊夫剛烤好的紅薯,可香了!奴婢拿調羹來您嘗嘗吧。”棠枝充滿活力忙前忙後着,看着廣玳細嚼慢咽,食不言,棠枝小臉憋得通紅,終于等到廣玳停了箸,利落收拾好了小桌台後便一臉欲言又止,暗戳戳偷瞄着廣玳眼睛。
“還是那位年輕但是灰頭土臉的小炊夫?今天也不敢和你講話,遞上了餐食就閃身躲入人堆?”微生廣玳看棠枝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實在好笑,便逗弄着将棠枝想講的話一股腦兒先說了出來。
廣玳蓦然想起前世華款冬老喜歡做些藥膳,她悄咪咪換了幾次他的食譜,卻都被對方不動聲色又丢了回來。
棠枝覺得自家姑娘當真是神了,竟然能将她想說的話全都一字不差地說出來。不禁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猛猛點頭如搗蒜。
“整整五天,他日日如此,”棠枝伸出手比着五,“每次遞給奴婢的食物俱是适溫的,而且全是姑娘平日在府裡饞的農家菜系,廚藝了得,如若不是這般懼人無法交談,奴婢真想将他帶回府内膳房任職,這樣以後姑娘若是想念外邊兒這些個家常菜,都能吩咐下去即刻一飽口福。”
棠枝頗為遺憾的又探頭嘗試在車隊中找尋那名炊夫,奈何機靈如她,竟也沒法将那人揪出,悄聲歎了口氣,乖乖坐回了馬車内。
圍觀棠枝一系列動作後,廣玳淺笑着搖了搖頭,“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心中如此想着,又倏地意識到自己現下的身體亦不過二十年歲,本來也應該和棠枝一樣喜滋滋商量着如何将這人挖回府裡,卻因為重生前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導緻如今身心不匹配,看着頗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思及此,廣玳又免不得升起一股僥幸之情,“還好是和棠枝一起。”換做前世同她在白屈街合作的任何一人,怕是早要懷疑她微生廣玳是不是殼子裡換人了。
“是啊,他手藝當真不錯,”想通了其中關竅的微生廣玳瞬即找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感覺,“不如,我們明天用色粉悄悄給他發上上色,這樣一來,無論他如何努力潛入人群,出挑的發色也能讓我們一眼找到他!”
棠枝聽了廣玳的話,登時興緻勃勃在随行小妝奁裡翻找着不甚常用的豔麗胭脂,小姑娘行動力極強,不一會兒,多種顔色但無色無味的鉛粉都被拿了出來,棠枝興奮地預演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撒上目标的動作,微生廣玳晏晏笑着。
夜幕完全降臨,微風輕拂而過帶動林中樹葉飒飒作響。
等等!這麼輕的風怎麼會帶動樹葉發出響聲!
意識到不對,微生廣玳雙眸頓時清明,她輕輕搖醒棠枝并示意對方莫出聲,在不引起車架抖動的基礎上攜棠枝躲在了馬車最牢固的角落。
不對勁,前世這段路程唯一的意外是她遇到了華款冬并救下對方,現在這場動亂,前世沒有!
“是山匪!有山匪來了!山……”第一個發現不速之客的倒黴蛋呼喊出聲不久便被封喉,緊接着,被驚醒的人越來越多。
火光從車窗縫隙中擠進,刀劍相擊聲锵锵刺痛着耳膜,山匪來勢洶洶,而廣玳此行需要掩藏身份,随護的暗衛都規矩的跟在三裡以外,她們此刻隻能寄希望于外表樸實無華甚至老舊的馬車别吸引到任何一個山匪的注意,能讓她們安然撐到車隊镖衛平息這場意外。
最糟糕的情況是暗衛察覺不對來援護,可一旦暗衛出手,車隊必會懷疑她們的身份,再裝作尋常農戶姐妹跟着車隊的計劃也将行不通。
天不遂人願,腳步聲越來越近,微生廣玳右手緊抓剛剛趁亂磨鋒利的銅簪,左手握着滿滿一捧鉛粉,漸進的腳步輕巧不似小隊人馬,廣玳微微松了口氣,許是落單的山匪想要趁亂搜尋财物,棠枝已然快吓壞了,雙手緊緊掩住口鼻避免驚呼出聲,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饒是如此,仍想擋在廣玳身前。
微生廣玳到底活過一世,雖然胸腔中心髒仍狂跳不止,卻也擡手制止着棠枝,瘦弱的身體頑強的将更小隻的棠枝牢牢罩在後方。
來匪已将刀尖挑入馬車門縫,再進一寸便能觸及她們抵在身前的軟墊。
冷汗不斷滴落,明明周邊動亂嘈雜,微生廣玳的注意力卻死死集中在眼前,門被挑開的瞬間微生廣玳揚起手中鉛粉直直的撒向匪人雙眼,趁對方為揉淨雙眼分心的空檔裡奮力一踢,用銅簪狠狠紮進山匪牢牢攀住轸的左手手背,山匪吃痛叫喊出聲連忙收手想拔出異物,微生廣玳未放過任何搶來的時間空隙,麻利連接好了車駕的軏,轅和轭,抽打着馬兒沖了出去。
待到對方緩過來想要報複時,隻能大力抛刀而去,受距離限制,刀落點于辋,因着該山匪平日裡對刀的愛護有加,竟生生削去了車輪一角,緻使微生廣玳的馬車原本就磕磕絆絆的行走速度,雪上加霜。
突然沖出車隊的馬車吸引了山匪一瞬的注意,镖衛們抓住這空隙,一改被突襲的人壓着打的劣勢,絕地反擊。
不多時,人群裡,一土面小夥兒驅馬循着車轍,放倒妄圖追擊馬車的山匪,穩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