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成玉一頓,連忙回頭去看。
可視線裡隻有一個陌生的錦衣男人,手拿折扇,腰挂魚紋玉佩香囊,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方才的‘住手’是他喊的,不是什麼其他人。
洛成玉心房一角忽而有些空落落的失望。
她在期盼什麼呢?洛成玉低下頭,連忙趁三個地痞被震住的片刻帶着自己的東西往後退,和這群一身酒色氣的人再次拉開距離,嫌棄厭惡之色溢于言表。
“張九!你又帶着你兄弟在這胡亂欺負人家小姑娘?”男人大步走過來,在洛成玉身側流連片刻後怒橫起折扇指着三人罵道:“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難道要本公子告訴了府尹,抓你們進去!”
“公子饒命啊!小的們再也不敢了,這就走!”三人似是很怕男人,立馬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一溜煙跑沒影了。
男人滿意點點頭,一回頭就撞見少女抱着一包璎珞,眼中警惕未消,像隻受了驚吓的兔子,不禁越看越心生歡喜,心髒直跳。
旁邊小販見有人英雄救美也都各忙自己的去了,那大娘還覺得自己是神算,都不用洛成玉去當丫鬟,這公子自己就被釣上來了。
洛成玉見三人跑走,心下松了口氣,便規規矩矩朝着男人施禮道謝。
男人把這一禮收入眼中,心中猜測洛成玉是個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不然如何解釋她動作行雲流水好看舒展,宛然是世家風範,卻又需要自己當街叫賣維持生計?當下又心疼又覺得慶幸。心疼美人流落,慶幸自己不用費太大力氣就能抱得佳人歸。
他這樣想着,不由得把聲音放得更加溫柔:“姑娘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見男人神色坦蕩,言語也不見冒犯,洛成玉漸漸放下心。
“不知姑娘要去哪裡?我送姑娘一程……姑娘先别急着拒絕,”男人一下子猜出洛成玉下一句話,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道:“方才三人是揚州城内有名的賭徒,成日喝酒賭錢,把家底都敗光了,可謂是亡命之徒。他們方才盯上了姑娘,現在迫于我的威勢而離開,怕賊不死心,在某處等着姑娘經過呢。”
他這話不假。
洛成玉自然怕再遇見那三人,要是被抓到哪個沒人的角落去……洛成玉想想都覺得害怕不已。
“這……”
洛成玉猶豫之際,男人已經勝券在握地伸出了胳膊,準備去拉洛成玉的手,“姑娘且跟我……”
話音未落,一道力量穩穩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
男人一驚,想要抽離卻動不了分毫。
洛成玉進退維谷間擡起頭,隻能看見一道背光的身影。視線下移,鮮紅的璎珞迎風飄動着,洋溢着生命的氣息。
剛才江蟬如一道魅影橫在了她和男人的中間,所以她離江蟬很近,近到洛成玉可以聞到江蟬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那種妖異的異香不同,隻是一種可以讓人安心的味道。
真奇怪,洛成玉一點也不想遠離,腳步跟紮了根似的。這一點也不像她。
“這位兄台是……”男人勉強維持着自己的體面,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
“我是她兄長。”江蟬說着,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倏地放手。
也不知他使了什麼巧勁,男人瞬間跟沒了骨頭一樣向後倒去,跌了一身的灰,翩翩公子變得灰頭土臉,惹得旁邊人哄笑幾聲。
男人覺得丢臉十分,卻也從中窺出江蟬的實力,盡管心裡憋氣,卻不敢造次。隻能微笑挽尊道:“既如此在下就放心了。”說着還抱了抱拳才離去。
江蟬看着男人走遠,思索了會兒才回過身,接過洛成玉懷裡的璎珞道:“回家吧。”
“哦。”洛成玉始終低着頭,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她的頭是在江蟬吐出‘兄長’兩個字後低下的。
“你什麼時候來的?”回去的路上,洛成玉吃着江蟬給她買的包子,悶悶不樂但胃口很好地道。
江蟬走在前面,步子很穩。他是猶豫了一會才答的:“從你擺攤開始。”
“那幾個地痞流氓來找茬的時候你怎麼不出來?”洛成玉更生氣,用力咬了一口白白軟軟的包子發洩自己的情緒,一時情緒上頭口不擇言道:“怎麼人家解決完了難解決的幾個人,要送我回來了你才出現?”洛成玉忽然覺得嘴裡的包子變鹹了。
“你是這麼想的?”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語氣裡有些不可思議。
西斜的陽光下,長長的影子把洛成玉籠罩住。
當然不是!
洛成玉嘴巴忽然被黏住了,心底裡無由來得想耍小性子。
以前母妃說任何人耍小性子都是想要在乎的人來哄罷了,可是江蟬又不會來哄她。不對,她又不在乎江蟬!
真奇怪!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該怎麼想你呢?”洛成玉已經快步走到江蟬身前,倔強的眼睛死死盯住江蟬的臉,不肯讓眼淚再流下來。
少年抿唇不語,一向的好脾氣變成了無盡的沉默對峙。
洛成玉見他不說話,心裡更加難受,快步轉身就往回走。
一步兩步……越走越遠,景色越來越熟悉。她很想知道江蟬有沒有跟上來,可她就是不肯回頭。直到進了家門才發現江蟬沒跟過來。
一片空曠曠的大道隻有春草野花,橘黃色的落日下寂寥無比,偶爾有駕着牛車的老人歸家,在夕陽下拉出好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