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紮根一樣,任上半身在狂風暴雨中搖曳掙紮,腳卻不動如山,始終沒有離開。
怎麼會有人能流這麼多眼淚。
江蟬無言地看着已經換了兩條的手帕。
都濕透了。
無法,江蟬又換自己的袖子。可他忽略了自己還沒換下一身髒了的衣服,把小公主的臉擦成了隻灰撲撲的小花貓。
“怎麼了?”洛成玉頭一次看見江蟬臉上出現這樣複雜的表情,又悲傷又想笑似的。
“沒……沒……”
洛成玉眼睛在江蟬心虛的表情和他濕了的衣袖間移動,最終想明白了,跑到鏡前去看自己的臉。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臉上淚水和灰塵混在一起,都和成泥了。
戲劇的效果總算減輕了洛成玉的悲痛,她哭了大半個晚上,終于漸漸止住了淚水。
江蟬打來一盆溫水給洛成玉淨面,然後很有眼色地遞上茶水給洛成玉潤喉。
洛成玉嗓子恐怕都哭啞了。
見江蟬如此周到,洛成玉責怪的話倒也說不出口了。她手指扣着杯盞,默不作聲,隻看着江蟬進來出去忙碌,目光最後定在已梳洗一番換了新衣的江蟬身上。
“對不起。”江蟬忙完一切,站在洛成玉對面,聲音真摯。
盜墓果然是損陰德的事情,他也不例外。
洛成玉都已經原諒了金盞,又有什麼理由不原諒江蟬呢?于是她搖搖頭,“我原諒你了。”
江蟬如釋重負,然後他問:“你可想親自去一次貴妃冢?”
洛成玉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可話落,她又膽怯。
當她看到母妃的屍骨時,又該是何等痛徹心扉。
江蟬看出她的猶豫,并不催促,耐心等待洛成玉自己做出決定。
許久,洛成玉堅定了眼神,“好。母妃死前還在惦念我,我也想念她,讓我再好好的送她一程。”
再見她一面,盡管陰陽兩隔。
“而且,”洛成玉除了悲痛,還是憤怒,“我還要弄清楚,是誰害死了我母妃。”
她說着,心裡一個陰暗的想法卻如烏雲一般始終盤旋。
母妃幾乎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除了那幾個人,有誰敢對她下毒。
是久病但一直視母妃為眼中釘的皇後,還是佛口蛇心的太後,亦或是……她的父皇。
洛成玉咬緊牙關,無論是真兇是哪個,她都難以接受。并且他們三人都已經去世了,她就是想尋仇,也沒有機會了。
夜裡,洛成玉解下了胸前佩戴着的綠珠。
此時她已經躺下,按照常理,她折騰了一天一夜,早該困了,可爆炸般的消息讓她難以順利入睡。
但她也不好一直讓江蟬陪着她不睡,便裝作困倦的樣子,讓江蟬回房各自休息去。
耳邊一直是别人的心跳聲……怎麼想都覺得奇怪。江蟬日日夜夜是怎麼能睡着的?如果是她,她一定煩死了。
所以推己及人,洛成玉把綠珠解了下來,希望能還江蟬一個甯靜。
可她不知,在綠珠被解下的瞬間,江蟬忽然睜開眼睛。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的江蟬耳邊忽然空蕩了。
屋子重新變得冰冷孤寂了,隻有他自己——連心跳聲都很難聽到的活死人。
他不覺把手掌放到自己胸前,疑惑為什麼他的心跳總是如此緩慢,是不是有一天停止跳動了他也不會察覺,隻會像午睡一樣閉上眼睛,靜悄悄地離開人世。
江蟬輾轉反側,睡不着了。
現在跑過去,敲敲門,和洛成玉坦白聽不到她心跳聲的自己很寂寞?
天呐,他也太奇怪了。
他竟然是個這麼變态的人嗎?
江蟬心情複雜,他第一次認識到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