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古書典籍所言,夢境有兩種可進入方法——其一是主動進入,即某人迫切地想與之在夢中相見,便會提前與人商量好入夢口令,當晚便可圓夢;其二是被迫入夢,即夢境之人神魂虛弱、心緒不穩、無意間将周圍人拉了進來。
之前她常用第一種方法進紀行雲夢中,可今世卻完全沒幹過。
看來,是紀行雲修行出了故障,以至于無法控制,無意間将她拉了進來。
江清月歎了口氣。也算是誤打誤撞了,這裡有不少美好的回憶,沒想到還能再重溫故地。
但既來之則安之。被迫入夢,那便看看再走,也不算白來一趟。她始終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卻不想,船頭一晃,撞到大冰山上,沉了。
白霧之後是一片血紅。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很多具屍體,有修士,也有魔修。屍身上的血将整片懸崖都染透了,血腥氣混雜着殺意撲面而來,讓人心驚肉跳。
滿地的屍體中,隻有兩個人影還未倒下,但一站一跪,勝負已分。
江清月被這血淋淋的一幕驚了一驚,哪裡還有不明白——那兩人那分明就是她和紀行雲!
這裡分明是上一世二人決戰的懸崖!
紀行雲怎麼會在夢中重溫這個場景?
夢境中的紀行雲跪坐在地,一柄長劍自他左肩穿透而出,染紅了他身上的青衣。他體内的生機正慢慢順着傷口流出,臉上的血色也在一點點消散。可他恍若未覺,隻是執拗地看向面前一襲白衫的女子,喃喃道:“師姐?你為何……”
随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傳來,不帶一絲情感:“因為你是魔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誅。”
紀行雲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不知道自己是魔,我不想的……師姐你别不要我……呃!”
而握着劍柄的手,卻是又毫不遲疑地往裡刺了一寸,打斷了他的辯白:“……住口,你不配叫我師姐,滾回你的魔界去!”
……
江清月不敢再聽了。
她迷茫地想:自己當時的話怎麼如此冷漠傷人?
他不想再聽,但聲音還是源源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兩人的對話在她腦中盤旋纏繞,紀行雲的字字泣血和她的冷酷無情将她的頭腦攪成一團亂麻,就連自己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都不知道。
還是系統的聲音将她從那種迷茫的幻境中驚醒:【宿主,宿主?您沒事吧?剛剛您突然暈倒了,哎呀怎麼一腦門的汗?哎呀您這是做什麼?!】
江清月給了自己一巴掌,接着抹去臉上未幹的淚痕,冷靜道:“系統,走吧。去做任務。”
……
“話說這天下,以前可不似現在太平,魔族頻繁侵擾,那是天天打架日日死人,每天死的人摞起來比咱們這家店還高!可是有一天呀,橫空出世一名女修者,法力高強,心地善良……”
熱鬧的茶館中,一名說書先生正拍着驚堂木,口若懸河地講着修仙界的逸聞轶事。幾桌客人或是閑聊,或是聽書,一派悠然自得。
江清月戴着一頂鬥笠,掀開大門處的紗簾,撿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連夜趕路,口渴得很,忙招了小二上茶,可茶剛送到嘴邊,便聽一人大聲噓道:“你這講得什麼破故事?一百年過去,故事版本早就該換換了吧?如今誰人不知這女修是臭名昭著的江清月?本少爺最讨厭的就是她!你再講她的故事,小心我把你店給砸了!”
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擡頭,便見一個瘦的像麻杆一樣的人正拍桌而起,對着講桌上的說書先生破空大罵。
麻杆身邊跟着幾個小厮打扮的人,聞言便緊跟着站起,一下子将桌上的茶具碗筷全都掃落在了地上,瞧起來十分不好惹。
店内的幾桌人眼見起了紛争,頓時也顧不上其他,一溜煙便沒了蹤迹。
幾息之間,店内便走得精光,隻剩下說書先生同麻杆少爺和他的一群小厮對峙。
說書先生嘴唇都在顫抖:“你……你們也太不講理了!不想聽就不聽,憑什麼砸店?”
“嗨呀,少爺教訓你聽着便是!還敢頂嘴?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教訓他!”
“……”江清月坐在角落聽完來龍去脈,無奈放下茶杯——沒想到自己還是個腥風血雨的體質,這也能打起來?
麻杆笑得很是得意,将雙腿疊放在桌上,欣賞着說書先生臉上驚恐的神情:“挨了今天這頓打,以後可要記好了,不準再講……哎呦!我的屁股!誰?!”
麻杆憤怒回頭,想要看是誰這麼膽大包天,竟敢戲弄他!
身後,一個白衣女修笑道:“你不認識我?我是江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