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果然沒去上早課！身為大師姐竟然帶頭逃課，這不是讓其他弟子都學壞了嗎？”

兩聲勉強可算得上禮貌的敲門後，一個花花綠綠的身影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聲音氣憤：“快把這一招教給我，我不怕學壞！”

江清月差點沒轉過彎來，這話是這麼轉折的嗎？

她還沒來得及回話，便又有一個背着重劍的人影也踏進廂房，冷酷無情道：“你就是想偷懶，到時候别讓我幫你。”

“師妹，瞧你這話說的，實在是有傷我們的同門情誼！師兄如此弱小無助，每日爬起來上早課那不是要我的半條命嗎！你看看人家小師弟，多麼互助友愛！”

“那你讓小師弟幫你吧。”

謝長淵哽了一下：“……”

自進門後，二人拌嘴便沒停過，往日聽習慣了的江清月表情卻有些一言難盡：“……”

那群小弟子人數太多，紀行雲偷個懶不想記住便也罷了，怎麼魏音塵和謝長淵在他的夢境裡也沒有臉啊？

等會，她現在不會也是個無臉人吧？

江清月心中一悚，趕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松了口氣——五官還都健在。

可她這個異常的動作落在二人眼裡，卻是一點波瀾都沒興起，魏音塵與謝長淵仍是沉迷互怼無法自拔，說到激烈之處還要連喝三杯茶水潤喉……連茶杯都要比她有存在感！

難不成……他們看不見她嗎？

是了，不管是練武場上同她切磋的一群弟子，還是寝殿内與她打趣聊天的師弟師妹，都隻是在機械地動作，對身旁發生的人和物仿佛都熟視無睹，就像是被安排好的傀儡人一樣……

不，他們就是傀儡人！

這裡是紀行雲的夢境之地，其中的一切也是都是按照他的想法運作，這些“人”自然對她毫無反應！

對她有反應的是紀行雲！

江清月有預感，這次場景中紀行雲雖一直都未出現，但一定如練武場上一般，正在某個地方暗暗觀察着她。

果不其然，她隻是稍稍一扭頭，便瞧見了紀行雲——他站在半開的門邊，手裡還托着一隻小巧的紙片人，神情糾結又落寞地注視着門内三人其樂融融的一幕。

被她發現後，紀行雲一驚，臉色霎時白了，随後便想如上次一般逃走。

不知怎的，江清月火氣也上來了：“你自己把我拉進來的，你跑什麼？”

可紀行雲恍若未聞，一溜煙便沒了蹤迹。

随着紀行雲的離開，寝殿内吵鬧拌嘴的兩人忽的頓住、屋外簌簌作響的高樹矮花也在一刹那沒了聲響，像是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下一瞬，江清月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分崩離析，再次化為碎片。

但這一次，那些碎片像是陷入了迷茫，一會幻化成她摸着紀行雲的頭，讓他收下玉佩的場景、一會幻化成她面露無奈，讓“負荊請罪”的紀行雲趕緊起來的場景……雜亂無序，像是一團混亂的風暴，将一切都攪成了亂麻。

江清月有些怔愣。

她此刻身處記憶風暴中心，數不清的記憶碎片閃着瑩潤白光，如靈蝶般飛速掠過她的身側。這些記憶仿若是在紀行雲心裡打磨過千萬遍，就連細枝末節也都分毫畢現。

在這些記憶中，有些碎片她她記憶猶新，而有些早已被她抛在了腦後不知扔到哪個角落去了，此刻再見，竟是仿佛有種恍若隔世的驚喜。

她漸漸反應過來——今天晚上紀行雲一直在回憶從前，所以夢境之地的人也都在按照記憶中的走向在動作。

可他為什麼會在今晚做回憶從前的夢呢？

難不成——江清月的心顫了一下——不僅僅是今晚，而是整整三年？

忽的，那些飛速流動的記憶碎片停了下來，像是找到了自己該待的位置，一片一片地組建成了一個江清月在熟悉不過的地方——懸崖！

這下，江清月是心肝膽俱顫了，因為她的手中被塞進了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這柄劍一端被她握在手裡，一端插在紀行雲的左肩上，他身上流出的血将青色的衣衫都染紅了。

但紀行雲恍若未覺，隻是擡着頭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目光執着，像是要把江清月永遠刻進腦海裡。

江清月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狼狽地移開目光，同時趕緊把劍抽了出來。

紀行雲悶哼了一聲，身體卻是不退反進，将江清月拔出來的劍又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