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小小少年陸文清不安地拉住爸爸的衣袖，警惕地看着逐漸向他們聚攏的人群。

安華在意識到不對勁的第一時刻就拉着一家人試圖往外走，尤其是他們旁邊就坐着一個對他們虎視眈眈的老婦人，可是他們一有動作，其他人也激動起來，快速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陸良輝将老婆兒子護在身後，高聲喊：“你們這是犯法，我報警了！”

神父面無表情，他爬上講台，俯瞰教堂内的場景，聞言竟是擺出慈悲的模樣：“撒旦之徒，不要反抗，彌賽亞會寬恕一切。Do you hear that? It is the Virgin Mary singing.”

話音落地，唱詩班全體人員竟是紛紛以頭撞柱，鮮血從他們額頭流出，沾上潔白的柱子，順着柱子流下。他們罔顧疼痛，嘴裡高聲喊着：“Glory to god! Glory to god!”

這似乎是一個信号，滿堂信徒口中高喊：“Glory to god!”随即以頭搶地，頭骨碰撞瓷磚地的沉悶撞擊聲，此時在三個正常人耳中如此刺耳。

神父很滿意，他大手一揮拿出一箱面包，手腕一翻全部撒在地上：“拿着吧，這是主的身體，祂賜福于你們，來，打敗撒旦吧！”

信徒狂歡起來，紛紛去撿地上的面包，像一群餓極了的野獸争搶一隻獵物。

才十三歲的陸文清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頓時瞠目結舌，渾身發冷，死死拽着媽媽的衣袖，一隻手在口袋裡擺弄手機。掌心傳來開機提醒的振動，他靠着“網瘾少年”的盲打技能，憑感覺劃到緊急電話，撥通110。

他藏在父母中間，偷偷看手機屏幕，卻絕望地發現居然沒信号。他将這個消息告訴爸媽，安華當機立斷，要一口氣跑出去。陸良輝打頭，安華在中間，陸文清殿後，一家人試圖突破人群往外面沖，誰知道那群瘋了的信徒撿完面包，個個頭破血流了還要手拉手組成一道堅不可破的人牆，擋住三人的去處。

“該死的，讓開！”

陸良輝掰着一個人的手臂往旁邊推搡，卻驚恐地感覺到手中的觸感很奇怪，很軟、有些濕潤，像沒有骨頭一樣，像握了一手果凍一樣。他低頭往下看，手中那一節手臂當真軟趴趴地垂着，鮮血從毛孔裡滲出，瞬間就覆蓋了手臂。他吓得一下子松開手，再看去卻是沒有異樣。

“媽……”這時，陸文清無意中往後一瞥，也是瞪大了雙眼，扯住安華的衣袖，一隻手帶着顫抖指向主祭台上的耶稣十字架像，“那個神像原本不長那樣的吧……”

安華看去，瞳孔裡倒映的十字架，被釘在其上的耶稣赫然擡起了頭，大理石雕刻的五官上顯現出人類的靈動，眼眸微擡，微微笑起，帶着聖痕的手向前伸出，彩色玻璃反射的光照在其身上，當真像普渡世人、度化苦厄的神。

可是安華不覺得聖潔，她隻覺得驚恐。她能清楚地意識自己現在很理智，可就是這種理智讓她看到荒誕的事實時才更加讓人抓狂。她一隻手抓緊兒子的手腕，一隻手緊拽陸良輝，在人群的逼近下漸漸後退。

一個面包從空中扔過來，砸在陸文清身上，他疼得悶哼一聲。明明隻是一塊面包，卻不知道為何像石頭一樣堅硬。

越來越多面包被扔過來，陸良輝盡量将老婆兒子護住，面包便大部分砸在了他身上，腦袋也被砸得紅腫青紫。

此時他們已經被包圍在了小角落，眼看無法從正門出去，陸文清亂動的眼神鎖定住貼牆放着的消防栓，和他爸耳語：“一人一個消防栓，把窗戶砸了！”

陸良輝點頭。父子兩對視一眼，忍着被砸的疼痛，迅速抱起靠近自己的消防栓往彩色玻璃窗上扔。

砰地一聲巨響，玻璃被砸的粉碎，炫彩的碎屑在空中散開，窗外的天光灑下。三人卻沒有立刻往外跑，齊齊盯着面前頭破血流的老婦人看，陸文清臉色慘白。

他們沒想到，之前距離他們最近的老婦人會仗着位置優勢一下子沖出來，用自己的腦袋接下陸文清扔出去的鐵皮箱子。

老婦人不高的身子晃了晃，紅色的液體糊住她的雙眼，她卻是看向空中，像是得到誇獎一般露出開心的笑，随即倒地失去聲響。

“媽，怎麼辦……我，我殺人了……”陸文清眼眶通紅，脊背發涼，腦中一片空白，隻能憑着本能抓住自己的媽媽。

安華臉色同樣難看，伸手捂住兒子的眼睛。眼看人群又開始暴動，陸良輝看到有人甚至拿起了棍子一類的武器，也管不了那麼多，帶着一家人就要往窗外跳。

玻璃渣紮入手掌，他半個身子剛出去，迎面的卻是破風而來的黑色警棍。瞳孔一縮，下意識閉上眼，預料的疼痛卻沒有襲來，反而是警棍被擊飛落地發出的聲音。

“滾開！”陸安甯巨大的龍爪一把掀翻聚集在窗外的保安，另一隻手領着他爸往旁邊放，“找個地方躲躲！”

她踹開還沒有完全破裂的玻璃，在一片細碎中跳進教堂内，穩穩落在安華和陸文清前面，張開漆黑的龍翼，将兩人牢牢遮住。

陸安甯的狀态并不好，她全身都是龍化的現象，粗壯的龍角橫亘在腦袋上，脖子和臉頰上都覆蓋着不均勻的黑色鱗片。她在用全部的魔力阻止徹底的幼龍化，心情十分不美妙，尤其看到她爸額頭紅腫，她媽滿臉絕望，她弟通紅眼眶，她就止不住自己大鬧一場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