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留着極短的寸頭,膚色黝黑,臉上是風霜的痕迹。他穿着藍色的工裝套裝,已經被洗得發白顯舊,袖口和褲腳都沾上了黑灰,衣角有破洞,且長時間沒得到縫補。
40歲,未婚,酗酒,有煙瘾,長期在工地工作,母親或許已經去世。
墨染收回打量男人的目光,挂上營業微笑,鏡片後的目光溫和,凝視着男人,說:“能和說說你發生了什麼嗎?”
男人眼睛飄忽,陷入回憶。
“我在城東的私人礦場工作。一周前,我從礦區回來,晚上做夢全是叮叮當當的敲礦聲,覺都睡不好。我以為是我太累了,誰知道後面兩天全是鑿子敲石頭的聲音,醫生你聽過那種聲音嗎?”他的聲音放輕,神情迷離,無意識地用手做出鑿礦的動作,“就這樣,叮,叮,叮……就是這個聲音!”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痛苦地抱頭捂住耳朵。
墨染走到男人身邊,拍了兩下他的背,蹲下身,嗓音輕柔:“别怕,冷靜下來,你是安全的,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你很安全,你再仔細聽,是不是沒有聲音了?”
在她的誘導下,男人漸漸恢複冷靜,好像真聽不見一直萦繞在耳邊、如影随形的鑿礦聲了。他抹了一把臉,低着聲音說:“謝謝你,醫生。”
墨染倒了一杯熱水給他,說:“喝點熱水,我們再繼續。”
男人喝了幾口熱水,徹底恢複理智,端着水杯,試圖讓紙杯的溫度溫暖他僵冷的身體。
“因為我們是小型礦區,而且我負責的是不規則礦體區域,所以都是手動開鑿,從早到晚耳邊就沒清淨過,所以我一直沒有太在意。可是這幾天不止是聲音,我在夢裡夢到……”他咽了咽口水,“我的頭被當成了石頭,尖利的鑿子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腦袋上,真疼啊,血一下就糊滿了我的臉,我好想尖叫,我想讓他們别打了,但我發不出聲音,甚至動不了,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塊石頭……”他聲音哽咽起來,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個方向,腦中回憶起夢裡畫面,逐漸驚恐起來。
看着男人渾身都開始發抖,墨染不着痕迹地在他周身灑下一小撮粉末,配合嗓音說:“那隻是夢……”
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激動地打斷:“不是夢!我真的感覺有人在用鑿子敲打我的頭,好痛真的好痛。”他猛地将頭轉向醫生,“醫生,肯定有人要害我!那個人隐身跟在我身邊天天拿鑿子打我!就像這樣就像這樣……啊!”他用兩隻拳頭用力拍打自己的腦門,發出“咚咚”的聲音,“血,全是血!”
墨染鏡片後的眼神冷下來,不耐地啧了一聲,打了一個響指,窗戶被風推開,屋内刮起一陣風,男人放在桌子上的塑料紙杯翻倒溫熱略燙的水浸濕了褲子。她上前關住窗,轉身微笑着對有些愣神的男人說:“不好意思,窗沒關嚴。”
“沒事……”男人的腦中一片空白,剛才狀若癫狂的他現在一時什麼也想不起來,“醫生,我這是怎麼?”
“你隻是太累了,我給你開一副安神藥,睡前吃了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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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拿着藥離開後,墨染開始寫今天的病曆。
"伍民強,42歲,礦場開礦工人。9月11号,患者從礦區回來,一整晚耳邊都是鑿礦的聲音,且症狀持續到現在,猜測患者後面幾天在白天也能無緣無故聽到鑿礦聲音。9月13号,患者夢見自己的腦袋被當成石頭開鑿,現實裡也持續頭痛。詢問過後,患者所工作的那部分礦場區域工人有相同症狀。"筆尖停在句号上,墨水微微暈開,她又寫道,“檢測儀初步檢測,病變程度43%,初步估計C級以上的污染。”
她合上小冊子,伸了伸懶腰,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轉着黑筆,注視着窗外的藍天好一會,直到黑筆掉在桌子上發出啪嗒一聲,她才收回目光。換上更加休閑的衛衣和寬松褲,她戴上棒球帽,任性地在下午三點關掉診所。馬丁靴踩在柏油i路上,墨染吹出一個泡泡,眼裡有些玩味。她大步向前走,身後裝修低調的店面牌匾上寫着:聖心醫療所——專治疑難雜症。
聽說地球來了一隻龍,不知道長得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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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地球的龍終于把變成鳥也跟着她的女朋友帶回家。
陸安甯随手把烏鸫鳥往沙發上一扔。黑鳥撲騰着翅膀落在沙發上,變成有着棕色皮膚和金色眼睛的女人,她站起身,搖曳着往陸安甯的方向走去。陸安甯看清楚後,猛地轉過身,按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髒,紅色瞬間順着脖子爬上白皙的臉頰,氣急敗壞地怒吼:“你把衣服穿上!!!”
後背被過于柔軟的懷抱攏住,陸安甯四肢都麻了,無力地喊:“塞拉!”
“我可沒帶衣服,不如甯甯給我穿?”
塞拉菲娜說話靠得極近,熱氣撲灑在耳垂耳廓讓陸安甯有一種自己的耳朵正被含着的怪異感覺,腦子暈乎乎地在圖謀不軌的女朋友的刻意誘導下往房間走。
等361被從小黑屋裡放出來的時候,它的宿主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書桌前對着作業苦大仇深,而塞拉菲娜穿着寬大的白襯衫坐在一旁給宿主削蘋果。
幾千年都沒被關過小黑屋的361對于最近這段時間頻繁的小黑屋生活很是不滿。以前它聽在修羅場主線工作且沒事就被小黑屋的同事炫耀自己天天上班都能摸魚,還沒覺得什麼,直到自己也經曆同樣的事後才有所觸動。
這很值得炫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