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還記得提燈娘娘第一次出現的時候。
那是一個非常平凡的時刻,他們像往常一樣幹活、閑聊,山間的午後惠風和暢,不曬人的太陽把人照得懶洋洋。他撿了柴回來,躺在院子裡小憩。秀華帶着虎子也在午睡,陽光打在他臉上,他十分享受這種難得的清閑時刻。變故發生地很快,先是山間的鳥鳴驟然停止,,再是隔壁的老陳家的玲花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
他一下子睜開眼,最先映入眼簾的不是湛藍的天空或者濃綠的樹枝,而是一個又大又亮的紅燈籠。它不依靠任何杆子,憑空漂浮在空中,在他眼前。它非常亮,使它在白天也奪人眼目。大莊下意識被亮紅色刺激地下意識閉上眼,又睜開,在快速的眨眼中,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燈籠是飛在空中的。
他驚恐地低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到屋内,推醒妻子和孩子。
村子活躍起來。各家各戶紛紛跑出來,交頭接耳
紅燈籠出現在每一家的院子,等幾乎所有村民都發現後,它們開始一齊往一個方向飛。
大莊跟着走了幾步,發現那個方向是祠堂。沒有人趕跟着這些詭異的紅燈籠走,直到村長扶着張婆婆出來。“大家不要害怕,是提燈娘娘顯靈了,是提燈娘娘來救我們了!”大莊聽到村長這麼大喊着,看着他率先一步,昂首闊步地走向祠堂。
大莊和村長是從小的玩伴,他甚至認了村長當義兄,處于對義兄的信任,大莊不管周圍交頭接耳的村民,帶着妻兒跟在村長身後。
像是宣誓一樣,張婆婆很快也跟着說了同樣的話,拄着拐杖走向祠堂。出于對老者的天然信任,原本猶豫不決的村民紛紛跟上,隊伍越來越大,直到近乎全村人聚集在祠堂門口,失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個時候也是一個白色的虛影,沒有現在的這麼大。周身的氣場是優雅從容的,以緻于那張看不清五官的臉仿佛也帶着一種神性。
和當時一樣,大莊的目光再次被這個虛影攝去,隻是這次,他注視着天上被他們供奉成神的影子,眼底流下血淚,他像移開視線,但用盡力氣也無法閉上眼睛,他隻能絕望地大叫,和所有村民一樣。
陸安甯變回人形,嫌惡地捏着鼻子,泛着金色的眼睛冷漠地盯着籠罩在安平村之上的虛影。她和虛影模糊的臉對上,空白的面目在視線裡漸漸扭曲成漩渦,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膽敢盯着它的人類吸進去。陸安甯松開捏鼻子的手,慢慢将食指移到眼睛下面,殷紅的嘴唇咧開一抹笑,吐着舌頭對虛影做了做鬼。她用龍語說:“就這?”
漩渦一下子消失,耳邊傳來大口喘氣的聲音,陸安甯給大莊施了保護結界,問林心怡和毛毛:“你們兩個現在魔力還能用多少?”
毛毛說:“我現在大概是以前的四分之一。心怡除了能感應大自然不能使用魔力。”
“也夠了,你們帶着這個去祠堂。”陸安甯拿出萬能的翠西婆婆煉制的紫色藥水,“把這個灑在那個神龛上面。”
毛毛有些艱難地抱住和她一般大小的水晶瓶子,問:“這是做什麼的?”
“限魔藥水,應該夠撐一會。”
毛毛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林心怡已經明白,攔住還想再問的毛毛,一起飛向祠堂。
陸安甯環視周圍已經開始病變的村民,活動了一下脖子,對變成人形站在她身後的阿瑞亞說:“塞拉不讓我太過幹涉這件事,所以小喵,我們來比賽,比誰變得木頭人最多,你赢了甯媽媽帶你吃金拱門的兒童套餐。”
阿瑞亞酷似芙娜的臉上露出同媽媽如出一轍的無奈表情,活動了一下身體答應下來。
村民的病變就發生在他們生了瘡的地方。本就腫大的肉塊像是液體沸騰一般劇烈地鼓着泡泡。村民本就對身上的瘡口感到恐懼,此時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開皮膚從裡面出來一樣,疼痛、絕望、驚恐席卷了每一個人,他們在“提燈娘娘”的注視下失去了理智。
最早得了瘡的老黃一家腫塊已經從手臂蔓延到脖子、臉皮,他們像一串多肉葡萄,身體鼓起一塊有一塊球形的腫塊。陸安甯遙遙看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一邊向那邊跑過去,一邊和361吐槽:“懶懶,我這段時間都不想吃葡萄了。”
她在空中輕盈躍起,躍過恍惚的老黃的頭頂,手掌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搖搖晃晃的老黃瞬間都定在原地,身上也不再鼓出泡泡。她又對老黃家的其他人同樣這麼做。
這個村子雖然不大,但人口也沒有很少,人面瘡幾乎全村成年人都得了,隻有部分的小孩沒有。小孩病變的速度一般比成年人慢,這是個好事,但也是個壞事。十歲左右的孩子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村子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幾近奔潰,哭鬧聲響徹天空。
陸安甯最不耐煩聽小孩子哭,當即對阿瑞亞說:“小喵,那些快不行的交給你,我負責這些小屁孩。”她飛向每一個傳來哭聲的地方,手上飛快動作,先是往這些哇哇大哭的孩子嘴裡塞了一顆糖,等他們閉上嘴,才拍了一下他們的腦袋,讓他們變成木頭人。
“吵吵,你什麼時候藏了這麼多糖?我記得你考試期間寶石糖吃多了牙疼,塞拉菲娜把所有糖都沒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