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全是紅色,牆壁上挂滿紅色的喜字,包冠林穿着紅色的喜服,渾身顫抖地站在臉色蒼白的男鬼身旁。
它的臉色太過吓人,白到像是在白漆中足足浸染了許久,在紅色映襯下,能夠完美融入白牆。
偏偏它的臉頰和眼角塗抹着厚厚一層紅粉,眼尾上吊着,五官硬朗,頭發微長,默不作聲站在那裡,充滿陰氣。
程故收回視線,注意到言随偷摸站在包冠林身後,抓着包冠林的西服遮住自己,避免被發現。
明明紙人十分吓人,可卻在言随身上看出一種沙雕喜感。
程故努力讓自己不要看向那邊,視線重新落在包冠林身上。
他滿臉恐懼,瘋狂對着程故使眼色,示意他快救自己。
周笙和李千月正在解決紙人,好不容易解決完,穿着喜服的男人不過揮動衣服,原本燒成灰燼的紙人再一次坐在桌前。
“都來了别人的地方,怎麼一點都不客氣。”鬼新郎微笑出聲,“各位都是客人,就不要站着了,落座吧。”
下一刻,程故不受控制地往桌前走去。
他拼命想阻止自己,卻隻能轉動眼珠子,變得跟包冠林一模一樣。
餘光發現旁邊的李千月和周笙也差不多情況,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動作,程故有些絕望。
落座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身體瞬間一輕,有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變成了一片薄薄的紙,風一吹就能将自己吹飄在空中。
程故赫然想到什麼,轉動着眼珠去打量不遠處的李千月。
目光沒有搜尋到李千月兩人,反而看到兩張像極了她們模樣的紙人。
不同于其他紙人紅着臉,這兩個紙人僵硬地坐在桌前,瞪着眼一動不動,通過眼睛都能看出那種屬于人的焦灼緊迫感。
她們變成紙人了,那自己呢?
程故想低頭打量一下自己,可無法做到,腦袋好似頂着千斤重的石頭,無法動彈半分。
他努力眨着眼,試圖看向其他方向,發現視線有限,最後隻能盯着對面坐着的紙人發呆。
唢呐聲不停,紙人們開始動起來,和活人毫無區别地舉起雙手,拿起桌上紙做的筷子,裝模作樣地夾起來盤子裡的菜。
程故跟着擡起雙手,抓住綿軟的紙筷子,夾起盤子裡的菜。
說是菜,其實就是一團灰色的紙團,程故張開嘴,低頭去吃那團紙。
手腕上的紅繩發燙,提醒着危險,卻沒辦法将他變回來。
程故忍受着手腕幾乎灼融化皮膚的溫度,一邊努力閉嘴。
不能吃。
他腦中隻有這一個想法。
千鈞一發之際,程故隻覺得脖頸上一熱,有一雙手在他後頸捏了捏。
力道非常輕巧,他瞬間可以動了,連忙扔開手中紙團,轉過身的刹那面向一個紙人。
“噓。”紙人低聲開口,是言随的聲音,“别說話,那東西沒發現我們。”
程故扭頭看去,鬼新郎站在包冠林面前,正溫柔地給他整理着衣服,那表情看得程故背脊發涼,别說包冠林了。
他被控制不能動,唯一能動的眼珠子瘋狂顫抖,訴說着内心的恐懼。
“躲起來。”言随說,“這裡是那東西的世界,我不能做什麼。”
程故來不及多問躲哪裡,注意到鬼新郎正在出來,扯着言随躲進桌底。
一張薄紙做的桌子,紙人坐得分散,縫隙非常大,程故躲在裡面輕易就能被發現。
他盡量往紙人側邊躲,希望外面的男鬼暫時不要發現自己。
得想辦法把李千月和周笙救出來。
“另一個人呢?”程故想起什麼,問言随。
“在這裡面,确定不了在哪。”言随低聲回答。
腳步聲響起,程故精神瞬間緊繃,抓住言随的手逐漸用力。
他渾身皮肉都在僵着,但紙人的身體總有一種綿軟感,讓他處于緊繃又放松的中間,極為難受。
言随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輕松。
腳步聲越來越近,程故頭皮發麻,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腳底開始升起,遍布全身。
他呆在那裡,隻能用耳朵去分辨腳步聲停在哪,連腦子都無法轉動。
“哒哒哒。”腳步聲倏然停下,就在前方。
程故擡頭,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喜鞋。
他呼吸一窒,掌心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由于變成了紙人,直接将紙手弄濕。
“客人少了一位,看來有客人不滿意我的安排,悄悄躲起來了。”風聲呼嘯不停,夾雜着鬼新郎輕笑聲,在死寂一片的氛圍中驚起數道波瀾,“讓我猜猜,他躲在哪裡。”
程故心一下高高提起。
“後面?沒有,前面?沒有,那就是……桌子底下。”
程故肩膀一震,擡頭對上那雙被黑瞳占據,沒有半點眼白的眼睛,巨大的心跳聲幾乎将他整個人淹沒。
眼睛的主人彎着身體,腦袋幾乎快伸進來,陰恻恻地盯着他,嘴角挂着令人發怵的笑,故意操弄着尖銳惡心的腔調出聲:“原來客人在這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