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易書杳沒想過荊蕩會這麼回,她驚訝地眨了下眼睛,默默道:“……你今天心情是不是很好?”
荊蕩語氣沒什麼耐心,但又像是在掩飾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他渾身有些燥,想去打籃球,道:“你讓開,我要出去。”
易書杳第一次沒聽他的話,想趁着他心情好幹一件事。畢竟,荊蕩的好心情可太難得了。
她溫軟地搖搖頭:“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我話撂下還沒一分鐘,你就開始得寸進尺了?”荊蕩眼皮撩着她。
“沒呢,”易書杳揉了揉手心,慢慢地說:“我是覺得這件事隻能找你了。”
“說。”
“就是……”易書杳抿了下唇:“你能不能讓郁南以後别欺負林橙了?”
荊蕩哼了個劣笑:“還真又把我當大好人了?這種破事也來找我。”他沒再說别的,敲她的桌子,“起來。”
易書杳嘟囔地起身讓開:“剛剛還說脾氣會好一點呢,騙子。”
“沒騙你,”荊蕩經過她身邊,留下一句懶洋洋的話,“但那些破事跟你沒關系,你管它幹嗎?”
易書杳想再說幾句,荊蕩已經走了。
她無奈地咬上唇角。
這話不還是不肯幫忙的意思嗎?
騙子。
易書杳在草稿紙上寫下這兩個字,還義憤填膺地打上三個感歎号。
不過,她當然也懂,荊蕩沒有義務幫忙。
易書杳無能為力地低下頭,發了五分鐘的呆。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真正幫上林橙的忙呢。
想着想着,第三節晚自習的下課鈴聲打響。
易書杳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其他人回家的步履都匆匆,唯獨她步伐緩慢,好像走在鋼筋鐵闆。
五分鐘後,她走到校門口。
一向不肯和她坐同一輛車的易珍如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一臉不悅地朝她揮手:“你磨蹭什麼呢,快上來。不想回家就回鄉下好嗎?我家也不歡迎你。”
易書杳莫名地看向陳叔。
陳叔下來開車門,和善地打圓場:“今天來接小如的那輛車被易總臨時開走了,她隻能來坐我們這輛。等了你幾分鐘,有點不耐煩。你别介意,她就是小朋友性格。”
“什麼我們這輛,這車是我爸的好吧?跟她有什麼關系。”易珍如繼續擺臉。
易書杳上了車,坐在後排,安靜地說:“他也是我爸爸。”
“你說這話不覺得好笑嗎?”易珍如翻了個白眼,“我爸是覺得你媽媽和外婆都死了,成了孤兒,覺得你可憐才把你接回家。這個家,是我和我爸媽的家,跟你沒多大關系。”
這是事實,易書杳 無力反駁。她偏頭看向窗外,被觸碰到痛處,喉嚨發緊:“随你怎麼說,他也是我爸。”
“他根本沒把你當女兒,真把你當女兒會十幾年都不去看你?現在把你接回來隻是不想讓你死在外面,髒了他易振秦的名聲!”
“珍如!話不能這樣說。懂禮貌,尊敬父親,好不好?”陳叔眉頭一皺地打斷。
易珍如冷哼一聲,低頭玩起手機。
易書杳表情沒什麼波動,從書包拿過手機,插上白色的有線耳機,依舊望着窗外,聽起了歌曲。
音樂像水一樣流過耳梢,她無端想起荊蕩。
如果她也像他一樣會罵人就好了,脾氣當場就發,不用顧慮,也不用壓抑難過。
可惜,她如今是寄人籬下。
如果和易珍如吵起來,她一定會是被趕出去的那一個吧。
十點半,汽車開進易家,停在一棵櫻花樹前。
易書杳下了車,沉默地背着書包進大廳。
易振秦難得在家,将文件随手擱在沙發,摘下眼鏡,随口道:“上學回來了?”
“嗯,”易書杳強撐起一個笑容,“回來了。”
“早點洗漱,早點休息。”易振秦官方地笑了下。
“好。”易書杳和他算不上熟,兩人之間的關系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便說,“你也是,爸爸。”
易振秦又笑了笑,透着一分尴尬。
秦思儀穿着旗袍從卧室出來,易書杳經過她,出于禮貌打了個招呼:“秦姨。”
奈何秦思儀根本沒聽見,直接忽略她,朝後頭的易珍如招手:“乖女,今天在學校一天累不累?”
易珍如氣沖沖地走過來,橫了眼易書杳:“今天接送我的車被開走了,隻能和她一起,她好慢,我在寒風裡等了好久。”
秦思儀看見易珍如可憐巴巴的,心疼得緊,把她抱進懷裡揉了揉頭,看着易振秦:“你也是,明知道那是接送如如的車。”
易振秦頗為無語:“哪就這麼嬌氣了?現在是夏天,哪來的什麼寒風。”
“可是我真的等了好久啊,”易珍如撒嬌地說,“煩死了。”
“好了,好了。”易振秦安撫完易珍如,朝易書杳看去,“杳杳,你下次早點,别讓妹妹等。”
“我不知道她今天會跟我一起,所以會有點慢。”易書杳不得不解釋。
“下課了就早點上車,早點回家,”秦思儀語氣沒什麼波瀾,“你爸費盡心思把你接回家,你别辜負他這份心。”
“我沒有。”易書杳重複地說,“今天就是慢了幾分鐘而已,我不知道她今天會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