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懸聽完這套說辭便一扯嘴角,“窮極山沒那麼容易覆滅。”
姬槐不置可否,但他心中分明,刀懸隻要這句話開口的不是“不行”“不聽”“不管”,那麼此事□□便成了。
果不其然,他移開眼不再往這邊看,“随你。”
最後還是同意了姬槐的說辭。
姬槐得了意,又在他這邊吃過飯才回格院。
此次下山少說一倆日,多的暫且不提,本身就要輕裝下山,多的都無需帶,隻是姬槐在房中轉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桌子上方銅鏡子之前。
銅鏡中映出來的,便是姬槐自己。
隻不過姬槐的眼神并沒有和其中的對上,倆者皆在下方。
垂眸看了半晌,他才從那一點彙聚的視線中回神,将腰間的東西取了出來。
看了又看,最後才重新放回去。
原定的出發日是在今夜吃完晚飯後趕路出寨門的,但是柳禾到底是個醫術半吊子,就又給了他幾刻時辰,他在師父那裡臨時學了又學問了又問記了又記。
最後時辰拖到了天亮的前一刻。
此時整個天都是淺灰色的,再過半刻時辰天就該亮起來了。
姬槐今夜睡得不是很好,後面驚醒後也幹脆不睡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片黑夜其實看不見什麼,今夜的月亮也不泛亮了,他就是沒有收回視線。
本來想着等在過一會,就爬起來。
但是在這之前,姬槐的神情一瞬緊繃,原本看着天的雙目一斜頭也跟着一歪,歪向了邊上。
有人開了門。
其實能這般随意開門進來的姬槐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但他仍舊的第一反應就是警惕警覺。
他原本以為這麼久了這麼多次了自己早該習慣了。
但是就目前情況看來,是并沒有。
姬槐也不做聲,甚至在那身影到自己之上時忽然閉上了雙眼。
頭卻仍舊對着門這邊忘記收回來了。
刀懸已經走到了床頭前,現在收回去,未免太無常,所以幹脆作罷。
他平靜的呼吸着,神情......不知是警惕還是緊張,總歸他耳中現在充斥的是自己的心跳之聲。
姬槐聽不到任何聲音,感官卻無限放大。
他感受到了那離自己很近的溫熱之氣,床榻微微一動。刀懸坐在了床邊。
即便是緊閉着雙眼,姬槐也仍舊能感受到那強烈的被注視之覺。
他,刀懸,此刻正盯着自己。
從前刀懸雖然也動不動就喜歡不打一聲招呼就自己突兀的跑上格院進姬槐的屋子,但全部都是白日。
姬槐的睡眠很淺,淺到夜晚就算有腳步聲他也能聽到。
所以,這是第一次,刀懸半夜跑到他屋子裡來。
直到天快要亮了,他們啟辰的時刻要到了,坐在自己床邊的人也沒有動過。
姬槐裝到一半就裝不下去了,緩緩睜開眼,雙眼還帶了倆分倦懶,似是沒睡醒,同床邊的人對上視線也并不意外,隻是微蹙一下臉淡淡問:“你怎麼在這?”
刀懸不知是看出還是沒看出,隻對他道:“起來吃飯吧。”
姬槐起了半個身子坐在床上,沒有立刻下床。
因為從躺着變成坐起來,倆人之間的距離也縮短一些,姬槐看着他,“你病好了?”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了,若是這病症躺一覺就能好也不至于要得人下山去别處尋藥。
刀懸的手忽然出來,抓着姬槐放在被褥之上的手,抓起就往自己面上帶,“你摸摸。”
他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碰上了刀懸的額間。
刀懸的額間仍舊是燙的,但沒有昨日那麼燙了,就在姬槐以為他這病症真的好多了的時候,刀懸手忽然一滑,連帶着姬槐被抓着的手也往下一滑。
落在了刀懸的頸間。
姬槐指尖先碰到的,頭一下感觸并不大,直到下一瞬他的手心半邊觸碰到刀懸的喉下。
燙,滾燙。
就同一團火包住了姬槐的手一樣,燙的讓人想躲。
......
他也忽然明白過來,為何刀懸的額間溫度沒那麼高。
這天已經快要霜降,山中的風總是要比山下的冷,夜總是要比山下的涼。
刀懸一路迎着風上格院,進了屋子,對着床榻的那扇子窗戶被姬槐大開在那半分都沒有關。
他坐在床邊坐了這般久,除去身上衣物再無多餘的遮風。
難怪額間沒溫度,在燙的溫度也能被這風給吹滅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