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的前夜,姜晚晴把攢了三年的餘錢縫藏在新買的襪子裡。
這些鐘家夫婦竟然毫無察覺。
開往夙市的列車上,她望着逐漸遠去的家鄉群山,忽然想起電視劇裡常說的一句話:“命如浮萍”。此刻她這株浮萍,終于掙脫了紮根十七年的泥沼。
姜晚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夙市工業區門口時,背包裡隻有薄薄的高中畢業證和兩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
她選擇了一家包吃包住的電子廠,第一個月發工資那天,她攥着嶄新的鈔票,在二手手機店裡反複比較,最終買下一台屏幕有細微劃痕的智能手機時,眼眶突然就紅了。
給鐘令政打電話那晚,她躲在工廠外的角落。
當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吵嚷聲時,她下意識挺直了背脊:“爸,學費我自己掙,生活費也不用家裡出。”夜風吹散了她聲音裡的顫抖,“等我畢業賺錢了,一定給家裡換新房子。”這句話既是承諾,也是贖買自由的籌碼。
開學後,她把自己活成了陀螺,下了課在食堂兼職打飯,周末就一頭紮進餐飲店。
大三鐘令政才知道她沒去京大而是夙大。
他們像是瘋了一樣,對着手機大喊大叫,讓她不要讀書了,還報了警,警察一次次來了走,走了來。
最後,他們還專門搬到夙市,想要帶走她。
姜晚晴被帶走過一次,逃出來後,就一直躲着他們。
那個暑假,姜晚晴在忐忑中接下了那份待遇優渥的家教工作。
出發前,她甚至偷偷在包裡藏了防狼噴霧,還把雇主地址發給了三個同學。
當她站在那座雕梁畫棟的中式庭院前時,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開啟,仿佛打開了另一個世界。
姜晚晴恍惚間以為自己誤入了某部民國劇的拍攝現場。
庭院裡假山流水錯落有緻,穿着統一制服的傭人們步履從容,見到她時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打招呼:“鐘老師好。”
她要教的是顧家小少爺顧雲修。
更讓她意外的是,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從不會無理取鬧。
有次她感冒咳嗽,小家夥竟然讓廚房熬了冰糖雪梨,還大人口吻說:“老師要保重身體。”那一刻,姜晚晴突然想起老家那些滿地打滾要糖吃的堂弟們,心裡泛着說不清的酸楚。
直到某天,小少爺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鐘老師,我堂哥今天回來哦,他可厲害了!”
當顧雲禮踏入書房的那一刻,姜晚晴正在教孩子念英文詩。
她擡頭時,看見一個穿着幹淨白色襯衫的年輕男子站在逆光裡。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太久,久到她開始不安地絞緊手指。
“你…姓姜嗎?”他的問題讓空氣驟然凝固。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巧合像多米諾骨牌推倒了命運的藩籬。
顧雲禮在流雨軒隻短暫停留了片刻,但姜晚晴卻因他這次到來又一次陷入回憶,久久不得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