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哦,這雨。”
西廂房門口堆着沙袋擋水,陳慧柔過去主屋吃飯得踩着沙袋翻過木闆才能進屋,剛進門就聽見小姑在抱怨,電視上正播着新聞——華東水災。
阿萍正在分碗筷,小姑父坐在椅子上看新聞:“秦淮河與滁河的水位一米又一米地不斷上漲,這江蘇和安徽的情況太嚴峻了。”
小姑:“可不是,考驗政府的時候到了。”
陳慧柔搬了把凳子坐在小姑父旁邊,正好能看新聞:“今年的天氣是有些極端,有的水災,有的旱災。”
小姑父搖頭歎氣:“趕緊放晴吧,不然這經濟啊生活啊又得受影響。”
話音剛落,屋裡電話響,阿萍放下筷子跑過去接。
小姑一邊往陳慧柔碗裡夾菜,一邊笑着猜:“應該是小洲打來的,擔心你。”
陳慧柔愣了下,咬到筷子,忙不疊松開:“不會吧,可能是我爸。”
小姑立馬搖搖頭,對自己這親哥,她還不了解?
果不其然,下一秒阿萍就扯着嗓子喊:“大姐,接電話,洲哥打來的。”
小姑起哄道:“我猜對了吧,快去接,記得問問他家那邊怎麼樣。”
陳慧柔“嗯”了一聲,放下碗,起身過去。
“序洲。”
“哎,你那裡怎麼樣?”
聽筒裡傳來餘序洲的聲音,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雜音落在陳慧柔耳朵裡,遠比外面的雨聲要動聽得多。
指間繞着電話線,陳慧柔看向牆上斑駁的牆皮,聲音溫柔:“我這還行,小姑父工地最不缺的就是沙袋,擋在門口水進不來。你呢?怎麼還能給我來電話。”
餘序洲:“我家地勢高,不積水。我見雨勢小了就出來電話亭這兒給你打通電話問問。之前你說房間的窗戶關不緊會進風,這麼大的雨,會不會進水?”
“我拿破舊衣服堵上了,勉強能應付。”
“行,等天氣好了我過去幫你看看,實在不行修一修。”
“嗯。”
短暫沉默,隻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陳慧柔抿唇:“你快回去吧,我這兒沒事,不用擔心。”
餘序洲:“行,那挂了。”
陳慧柔:“拜拜。”
挂斷電話,陳慧柔緩了緩才回到桌上吃飯。
小姑父難得稱贊:“阿洲這孩子,懂得關心人,挺好。”
小姑笑着接過話茬:“可不是,我看等開春家裡又得有喜事了。”
“小姑,姑父……”陳慧柔耳根泛紅,“别拿我開玩笑了。”
7月,北京舉行了“救災緊急呼籲”的新聞發布會,新聞和鎮上的廣播都在傳達,學校也組織了捐款活動。
陳慧柔下課回家,剛一進門就聽見陳鎮東的聲音——
“他是讀書把腦子給讀傻了是吧!”
王君掀開簾子拿着幾個玉米出來剝,瞧見陳慧柔來了,攔下她:“幫我搭把手吧,先别進去了。”
院裡堆着兩袋水泥是準備修高門檻台階用的,昨天過來的時候還聽陳敬濤說,這點活留着等陳敬禹回來幹。
“怎麼了?爸這是在說敬禹?”
“不然呢。”
王君搬了把凳子給陳慧柔,把早上的事說了一遍:“爸一早給敬禹打電話,還是工作的事情,就想讓他回來潮州發展。”
“回潮州?”陳慧柔很是意外,“他在深圳不是幹得好好的嗎?為什麼非要回潮州。”
陳潤雁這幾年在深圳發展得還可以,和陳敬禹兩人應該私底下有交流接觸,以至于大學畢業後,陳敬禹就去了深圳,說深圳機會多,先攢攢經驗。
陳鎮東當時也是同意了的,怎麼現在又要讓他回潮州了。
“可不是嘛。”王君指了指屋裡的,搖頭:“爸不讓,就看好那鐵飯碗工作,要我說,人家深圳一份工資頂家裡仨鐵飯碗,怎麼不可以。”
粵東這邊的工資确實是省裡最低的,勉強解決溫飽,再多就不能夠了。
遠的不說,近的就拿小姑家來比,電話早早就安上了,還有電視機。小姑父工地的活,一趟下來頂陳敬濤半年的工資。
門簾被掀開,陳敬濤從裡頭出來,黑着張臉穿上外套:“我去學校改卷子,晚飯不回來吃了。”
王君:“這個點了你還出去?”
陳敬濤理都沒理,擡着自行車出去直接走了。
陳慧柔一眼就看出來:“改卷子就是借口,躲爸的唠叨才是真的。”
王君煩不甚煩:“要我說,這事就是小叔子做得不好,當初決定要去深圳找工作也是先斬後奏,都沒跟家裡說一聲。爸心裡一直有個結,他也不知道回來聊一聊。電話裡能說清楚什麼,沒幾句就嗆得面紅耳赤的。”
王君這兩年性子越來越直,和剛嫁過來不一樣,有什麼說什麼,也從不忍着。陳慧柔有時候聽着都有些羨慕她的脾性,從前自己在家都不敢這麼說話。
晚飯的氣氛很低迷,陳鎮東一人開了瓶酒在那喝,餘序洲過來的時候,陳慧柔還剩小半碗飯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