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宮澤泉驚得回旋過身,根本顧不得什麼禮數,下意識地踹向他,想要借機掙脫。
可煉獄杏壽郎的力氣大得驚人,輕而易舉地鉗住了她的前臂。
他硬生生地挨下她那一腳,卻沒有放松桎梏,而是強迫她将胳膊屈起,好看清她那被美工刀劃出一道口子、此刻已經鮮血淋漓的手掌。
“宮澤同學,你就是這樣讓自己受傷的嗎?”
不知不覺間,他幾乎将她逼到了牆角,面色陰沉地看她,瞳孔深處仿佛要迸出火來。
幾分鐘前還覺得自己能一挑三的宮澤泉,一秒認慫。
說實話,煉獄老師生氣的時候有點恐怖,她還是更喜歡他微笑的樣子。
4.
在被煉獄杏壽郎帶上車時,宮澤泉聞到了車内尚未散盡的甲苯氣味。
那是一輛嶄新的豐田轎車,無論是外形設計還是内部布局都頗為簡約。副駕駛座的黑色皮革锃亮如新,沒有一絲因被人坐過而産生的皺褶。
宮澤泉發現,自己貌似是第一個坐上這輛車的副駕的人。
但她并不想要這份殊榮。
“這是什麼意思,煉獄老師?”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車主人,身體僵硬,任由對方将手伸到她身後,拉出安全帶替她扣好。
“您難道還有綁架女學生這種興趣嗎?”
煉獄杏壽郎沒有解釋,丢給少女一盒紙巾。
“按好,止血。”他不再看她,發動車子。
宮澤泉沒理會那盒紙巾,去拉車門,發現他早已将其上了鎖。
她被困住了。
車身移動起來,朝未知的目的地疾馳而去。
宮澤泉望向窗外飛速後撤的街景,終于放棄了掙紮。
她抽出一張紙來,按上手掌,鮮血立刻在上頭染出一片殷紅。
“如果弄髒您的新車,我是不會道歉的。”她冷嗤。
“不必道歉,”煉獄杏壽郎打開轉向燈,淡淡回答。“清洗費我還是付得起的。”
少女讨了個沒趣,氣哼哼地轉過臉去,不再與他講話。
-
他們很快停在一家藥店跟前。
煉獄杏壽郎将宮澤泉留在車内,自行下車,買來了碘伏、棉簽和一大卷紗布。
關上車門後,他拉過少女的手,沉默而娴熟地替她處理傷口。
宮澤泉沒能反應過來,被他扯得微傾向前,肋骨壓上了隔開兩人的扶手箱。
她情不自禁地一怔。
轎車前排的空間頗為狹小,讓他們之間的距離顯得更近了,近得宮澤泉能感受到對方噴在自己手腕上那溫熱的鼻息,能看清他額角每一根發絲上那紅與金漸變的交界。
明明她和煉獄杏壽郎完全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她卻并不讨厭這種距離,反倒有種習以為常的安心感。
就好像……
就好像,她曾和他無數次靠得這樣近。
“嘶——”
沾滿藥水的棉簽剛剛按上暴露在外的裂口,就讓宮澤泉痛得倒抽一口氣,表情在瞬間不受控制地扭曲了。
她在下一秒便使勁想将手抽回。傷患的不安分,迫使煉獄杏壽郎停下動作,強硬地按住她的手,擡起臉來。
隻見少女憋起嘴,可憐兮兮地瞅他,鼻頭微紅,鎏金的眼裡透露某種氤氲的委屈。
“老師……你輕一點,”她小聲央求。
“我疼。”
-
宮澤泉想,煉獄杏壽郎大概沒談過戀愛,因為他看上去非常不擅長應對女孩子的撒嬌。
在她說完那句請求後,青年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他瞳孔驟縮,握着她手腕的那隻手突然收緊,而後又很快松開;他猛地與她拉開距離,後腦差點撞上身後的窗玻璃,耳側的焰發随着他的動作揚起細小的弧度,露出泛紅的耳廓。
他清清嗓子,扔掉手中的棉棒,不自在地将領口扯松一些,又重新從棉簽袋中拿出一根新的。
“忍一忍,”雖然語氣依舊嚴肅,可這次他明顯放緩了力道,手中的棉簽若即若離地從創面上方劃過,“和他們打架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怕疼?”
“我怎麼知道他們今天會使陰招……以往都很容易處理……”宮澤泉嘟囔道。
煉獄杏壽郎皺起眉。
“宮澤同學,為什麼他們要三番兩次地為難你?”
他其實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搞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而已。
然而,宮澤泉的反應卻比他預想的要大得多。少女瞪向他,眸子裡猝然燃起火苗,柳眉倒豎。
“這難道是我能選的嗎?煉獄老師,您也覺得是我想和他們糾纏不清的嗎?”
“不——”煉獄杏壽郎沒想到自己的提問會被她這樣理解,“我不覺得這是你的錯。作為你的老師,我隻是想搞明白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
宮澤泉稍稍收斂了怒火,垂下眼去。
“嘛,誰青春期的時候沒瞎過狗眼呢。”她自嘲地勾勾嘴角,“對付我前男友那種貨色,誰的拳頭硬誰才能夠講道理。我是因為拳頭還不夠硬,才會被他像坨爛狗屎一樣黏上。”
她靠回座位,閉上眼,不再看煉獄杏壽郎的反應。
“宮澤同學,”半晌,她聽到煉獄老師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他已經完成了包紮,卻不知為何沒有松開她的手。
“别那樣做了。别做會讓自己受傷的事了。你的家人會心疼的。”
宮澤泉冷笑,用力将手抽回,抱在胸前。
“煉獄老師,就算我悄無聲息地死在外面,我家裡那死老頭也不會管的。您根本什麼都不了解。”
“我确實什麼都不了解;我隻是希望,今後宮澤同學遇到困難的時候,不要用可能傷害自己的方式解決,而是向能夠依靠的人尋求幫助。”
“依靠?”宮澤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能依靠誰?誰能幫我?您嗎?”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煉獄杏壽郎沉聲答。
“我可以成為宮澤同學的依靠。從今往後,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來幫你。”
他的話語太過出人意料,以至于少女猛地一嗆,不可思議地望向他,有些堂皇。
煉獄杏壽郎沒有看她,而是注視着前方的道路,骨肉勻稱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幹淨修長。他那白襯衣的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線條分明,蜜色的皮膚下隐隐透出幾根青筋。
“您跟班裡所有的女學生都是這樣說話的嗎,煉獄老師?”她吞咽幾次,終于找回從容,懶洋洋地開口,“請别說這種引人遐想的話了,我會誤以為老師喜歡我的。”
“你沒有誤會。”
煉獄杏壽郎說,目不斜視。夜色漸深,窗外的霓虹光影從他臉上掠過,五光十色,忽明忽暗。
“我确實喜歡你,宮澤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