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
‘别慌,當确認病人沒有心跳呼吸的時候,應該怎麼做?’
突然出現的一道聲音,從她腦海裡一團亂麻般的思緒中躍然而上。
她不知道這聲音從何而來,隻知道它突然讓她的思維變得澄澈清晰。
‘雙手交疊放在病人胸骨處,用力按壓三十次,模拟心髒泵動……’
‘将頭部仰起,開放氣道,将氣體過渡到病人口中,直到其胸廓擴張……’
按壓。過渡空氣。按壓。過渡空氣。她來不及細究為什麼自己會對這件事如此熟練,隻是數着節奏,重複着這些步驟,一遍又一遍。
回來吧——
她機械地重複動作,直到手臂開始發顫,直到她那所剩無幾的力氣即将消耗殆盡,而煉獄杏壽郎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回來吧——
不知第幾次,她将嘴唇貼到少年的嘴上,再次用力将氣體注進他的身體,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一并灌注給他。
——回到我身邊,杏壽郎。
眼淚從女人眼角滑落,掉進石土裡。
與此同時,煉獄杏壽郎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緊接着是一聲微弱的咳嗽。
宇髄率先反應過來,眼睛一酸,大吼一聲:“醫療班!”
周遭哀寂的氛圍煙消雲散,人們随着這聲命令重新動作起來,都帶着比方才更為輕松的心情。
至于飛鳥泉,在煉獄杏壽郎被隐隊員擡走後,終于在一片喧嘩中,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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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煉獄杏壽郎總共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被鬼抓住後,他立刻使用全集中呼吸法讓自己的血液流動減緩,直到身體幾乎進入了假死的休眠狀态,這才逃過了揚起耗盡而死的命運。
雖然鬼的毒素在他體内停留時間很長,但所幸沒有造成永久性的損傷。三天後醒來時,除了有些虛弱、被壓骨折的右腿還綁着石膏外,他并沒有什麼其他不适。
因此,現在讓煉獄杏壽郎愁眉苦臉的,并不是他的身體狀況。
“嗚姆……師父她,絕對會殺了我的……”
正在幫吊點滴的煉獄杏壽郎換營養液的蝴蝶忍翻了個白眼——她發誓,在短短五分鐘裡,這已經是這家夥第三次提到那位飛鳥姐姐了。
“飛鳥大人會不會殺了你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煉獄先生再擅自下床亂動讓這條軟管脫位的話,保不準我會殺了你哦。”
她滿面和氣地提醒,轉身就走,離開前卻又在房門前頓住腳步。
“在你昏迷的這幾天,飛鳥大人可是一直守着你呢。如果她真要殺了你,那時候就該動手了。”
房門砰地關上,煉獄杏壽郎的心情隻微微雀躍了一下,又立即沉入谷底。
違抗命令,擅自行動,又險些将兩人都害死在銀座的地底……
他真的還能繼續做泉的徒弟嗎?
營養液随着軟管一點一點進入他的身體,他望着逐滴落下的藥水,一邊擔憂着,一邊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待他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夕陽透過窗格落在木地闆上,而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飛鳥泉正坐在靠牆的椅子上,靠着牆小憩。
她半個身子隐在陰影裡,餘晖恰巧從她側面照過來,照亮了她領口嶄新的金色飾扣。
師父她……成為‘柱’了嗎?
煉獄杏壽郎順着那顆飾扣向上看,看見她嘴角微微幹裂的皮膚,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頰,以及眼下愈發濃重的黑青。
他感到鼻頭發酸,有那麼一瞬間完全忘了自己的擔心,隻想去到她身邊,将她抱進懷裡。
于是他就那麼微微一動,床架發出“吱呀”的聲音,下一秒,飛鳥泉便睜開了眼。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彙,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最後,煉獄杏壽郎輕聲開口:“師父——”
他頓了頓,低下頭,不再看向她。
“——對、對不起。”
他聽到飛鳥泉站起身,向床邊走來。
直到她在床沿坐下,煉獄杏壽郎都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在她坐下時,更是緊緊盯着被單,仿佛要用眼神将那被子燒出一個洞來。
“煉獄杏壽郎。”
飛鳥泉終于開口,他沒能從她聲音中聽出什麼特别的情緒。
“我糾結了很久,在你醒來之後,我應該先抱你還是先罵你。”
“……”煉獄杏壽郎将頭低得更低,明明挺大的塊頭,這會兒都快縮成一團了。
然後,他感覺飛鳥泉身子向前傾了一些,下一秒他便被輕輕掐住下巴,被半強迫着擡起頭來。
若有若無的檀香在瞬間包裹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臉頰被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一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飛鳥泉又端坐回原位,煉獄杏壽郎方才反應過來,方才觸碰自己臉頰的,是她的嘴唇。
至于飛鳥泉,此刻她側面對着他坐在那兒,欲蓋彌彰地望向窗外,看上去神色淡然,耳根卻将她暴露無遺。
“最後,我決定先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