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柱轄區的腹地上有一座其貌不揚的小鎮,鎮中最高的建築是聳立于中心的鐘樓。
早在主公同意飛鳥泉重新編排轄區之前,這位新上任的鷹柱就已經自作主張,開始對轄區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其中一項,是将日常巡邏範圍縮小,以便将先前投入在巡邏上的人力物力調出一部分,用于搭建覆蓋整個轄區的情報通訊網。
這座大型鐘樓由隐情報部隊管理,并配有帶刀的正式隊員駐守,是通訊網的關鍵中樞之一。經由這裡傳達的,大都是鷹柱親口下達的緊急指令。
時間回到幾十分鐘前。
鐘樓底部的休息室内,今夜駐守在此的隊員凝望着窗外風平浪靜的夜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沒有指令需要傳達時,在鐘樓守夜是一份頗為無聊閑逸的差事。他正昏昏欲睡,身旁半掩的窗戶卻突然被鷹柱的傳信鳥猛地撞開。
金雕落在窗沿,窗邊的盆栽被它碰倒,花盆“哐當”一聲碎了滿地。
它渾身的羽毛皆微微豎起,展開巨翼,發出一連串尖銳犀利的鳴叫。
突如其來的動靜将那隊員吓得摔了個屁股蹲;他還驚魂未定,先前還在角落架拐上歇息的餸鴉就落上他的肩。
“嘎!敵襲!敵襲!”它在他耳邊扯着嗓子尖叫。
“東北方向三十五公裡!鷹柱、花柱、遭遇上弦二!花柱重傷!重傷!請求增援!立即請求水柱、音柱增援!嘎!”
這下那隊員可算完全清醒了過來。他連滾帶爬地起身,奔向通往塔身的樓梯——
幾分鐘後,靜谧的夜裡響起聲聲槍響。
鐘樓頂部竄起幾縷灰煙,在半空閃爍須臾後像煙花那樣綻開,炸成不同顔色的光霧。
數秒過去,在距鐘樓五公裡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四顆綠色信号彈幾乎同時在夜空中炸開——鐘樓發出的訊息,已經被成功接收并編譯。
緊接着,更多信号彈在那四處依次升空,按照既定的顔色與順序,将訊息往更遠處傳遞。
信号彈的光芒接力閃爍,漣漪般層層擴散,宛若一場井然有序的煙花會,将鷹柱的請求以驚人的速度從轄區一端傳向另一端,争分奪秒、帶往音柱與水柱的轄區。
……
煉獄杏壽郎躍過樓房之間的空隙,落上房檐,來不及穩住腳跟,就再度沿着脊瓦飛奔。
在他身邊,要維持着與他并行的速度,拍打羽翼時發出“簌簌”的響。它正大聲向主人翻譯信号彈傳達的消息:
“鷹柱口谕!西北方向!西北方向!二十五公裡!發現十二鬼月!有人重傷,立即請求柱級增援!請求柱級增援!嘎!”
杏壽郎沒有答話。他的額頭與手心早已滿是冷汗;又有幾顆信号彈從左前方升起,他慘白的臉被照亮一瞬,又很快暗下去。
快點、快點、再快一點!拜托——
少年祈禱着,向他已故的母親祈禱、向庇佑煉獄家族的先祖祈禱、向所有存在或不存在的神明祈禱。
右腿在屋脊盡頭重重一蹬,他高高躍起,身影在暗夜中如拖曳焰尾的流星。
——拜托了,請一定讓他趕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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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撐住嗎?”飛鳥泉将視線緊緊鎖定面前的鬼,用隻有香奈惠能聽到的音量在她耳邊低語。
懷中的人連話都說不出一句,隻能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于是飛鳥泉把蝴蝶香奈惠輕輕放下,自己則擋到她前面。
身後傳來日輪紮進泥地的聲音,大概是香奈惠在嘗試依靠那把斷刀支撐起身體。
飛鳥泉沒有回頭去看;她不敢将視線從那個上弦鬼身上移開哪怕一秒。
她死盯着他,右腿後退半步釘進地面,前臂豎起擋在身前,宛若兩把短劍。
顧不上肺部撕裂般的痛楚,她再度調動呼吸法,将肉身的能力提升到極限,右腿猛地發力——
腳下地面被她踩出不規則的龜裂;女人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下個瞬間就沖到惡鬼近前!
“嗯?”
見她沒有用刀、反倒赤手空拳地近身,童磨略覺訝異地咂舌。
可他随即意識到她貌似因為手腕被捏傷而暫時無法使用日輪,于是根本不屑拉遠,隻将扇面翻轉,刀削似朝她劈過去。
鋒利的扇尖直逼飛鳥泉的頸部,在割入動脈的前一秒被她下腰躲過;扇面以毫厘之差擦過她的耳側,耳後随慣性揚起的發辮則躲閃不及,直接被削下半段。
斷發尚未落地,飛鳥泉就放低重心、扭轉腰腹,右腿高高掄起,鞭子般狠狠抽向惡鬼的頭顱——
鋒利的扇頭在童磨頸側撞上劍士的胫骨,沒能切進她的皮肉,反倒發出“铮”的一聲巨響,裂痕從撞擊處蔓延至扇紐。
趁那把金扇被她的右腿牢牢卡住,飛鳥泉單手撐地,甩起左腿,憑借慣性在瞬間将惡鬼的颌骨踹飛半截,又蹬上他前胸,借力向後側翻、與之拉開距離。
“有意思,真有意思!”
雖然她剛才那腳的力氣大到足以将巨石踹出數米之遠,但童磨僅後撤半步就穩住身形,輕描淡寫地将血肉模糊的下巴按了回去。
“你的體術比劍術厲害多了,而且速度竟然比剛才還要快诶!”他興緻盎然地評價,“明明早就和那個蝴蝶姑娘一樣吸入了我的血鬼術,現在應該連呼吸都呼吸不了了才對呢。還有你那條右腿,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呀?我砍都砍不斷呢。”
在他說話的同時,飛鳥泉重重落地;作用力讓她止不住向後滑出一段距離,爪尖在地上刮出幾道劃痕。
她剛一站穩,旋即俯低身體,箭矢般朝他直沖過去。
童磨站在原地,用視線追随着她的殘影,不緊不慢地擡手。
金扇上的裂縫已經合攏,他将其向下一扇,碎冰在他身周凝成無數片刀刃般鋒利的花瓣,鋪天蓋地地朝飛鳥泉直潑下來。
幾乎是同一瞬間,暗紅的花朵在冰雨中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