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憐跟着另一個宮人,走在去雲華宮的小路上,雲華宮是雲昭儀的住處,那處僻靜清幽,緊挨着一片竹林。
到了宮門口,把盆景送到,她本想回去,那帶她來的宮人卻說到。
“哎你先等等,昭儀娘娘有吩咐,娘娘待會兒回來,還想要問你幾句話的,要你在這裡坐一會兒等她。”
祁憐心裡疑惑,這雲昭儀,方才她是見過了的,之前并無交集,方才不僅為她解圍,這會兒還留下她,到底什麼意思?
但雲昭儀身份擺在那裡,她一個永巷的小宮女可沒膽子抗命,隻好跟着那帶她來的高個子宮人進去。
帶她來的這個宮女,膚色略黑,身材高挑,眼眶深邃,有點像是帶了一些胡人血統,她還從沒在宮裡見過這樣的宮女。
之前聽旁人唠閑嗑說,雲昭儀入宮之前,是市井坊子裡,做那見不得人的皮肉生意的,想來這個宮女,也是她從宮外帶來的貼身人。
高個子宮女領着她,從宮裡小路走,雲華宮比起蕭麗儀的春鹫宮來,又是大了不少,陳設卻沒春鹫宮那樣的富麗堂皇,曲水方池,松牆竹徑,入目俱是江南水鄉的古樸小意,就像她方才見到的那個人。
一路上零散遇見了幾個宮人,她們都對那高個子宮女行禮尊稱燕姑姑,高個子宮女也一一點頭回應。
那宮女引她到了一處偏殿,和她說道,“你就在這裡等着罷。”
她小心看去,這處偏殿應當是宮裡主子平時更衣用的,四周都圍着櫃幾屏風,中間是桌椅,靠窗還有一頂幽靜小榻。
窗外便是細密的竹林,風驟起時,簌簌作響。
那宮女那麼說,她卻不敢真的進去,這屋子一看就不是給她這樣身份的人用的,祁憐想了很多,也沒摸清楚這雲昭儀的心思,隻能在屋裡門邊尋了一塊地方,垂手立着。
被稱燕姑姑的宮女看她這樣,卻笑着道。
“娘娘的意思,你進去坐就是了,在這雲華宮裡,不必拘束。”
祁憐聽得這話,才走過去,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但也隻敢挨個邊兒。
燕姑姑見她坐了,掩上屋門,徑自去了。
偏殿内,祁憐卻坐立難安,她一會兒看看門口,一會兒又打量這屋裡陳設,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她面前桌上,早擺了蜜果點心,與一壺熱茶,像是專門準備的。桌子後面有個挺大的竹罩熏籠,想來是平日裡熏衣服用的。
再後面有兩扇曲漆屏風,上頭的畫卻很有意思。
其中一副,是穿着襦裙的仕女在對鏡描妝。
她畫過的那半張臉,珠圓玉潤,唇紅齒白,眼狹如狐,然而還未畫的那半張,卻溝壑縱橫,眼珠混黃,竟是個醜陋婦人。
也不知道這雲昭儀是什麼喜好,竟然在屋裡擺這樣的一張屏風。
另一幅畫上的很簡單,隻畫了草地上兩隻白胖圓滾的兔子,一隻兔子埋頭吃草,而另一隻豎起耳朵警惕立起身,像是看到了什麼。
祁憐又看了兩眼,也沒看出這第二幅畫裡有什麼名堂,這會兒頭又開始疼了,殿裡也不知是熏的什麼香,攪得她腦子裡一團混沌,她伏在桌上,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身邊有人說話,聲音卻像蒙了層霧氣,聽不真切。想動,身體卻像不是自己的,昏沉遊離,怎麼都醒不過來。
“熱...好熱...嗯...”
似乎有人抱起她,放在什麼上面,額頭上貼近一陣綿密的清涼,終于讓她有一瞬間的清醒,在睜眼看到來人時。
“娘娘!昭儀娘娘!”
祁憐驚慌想起身,一隻手卻把她按了回去。
武雲珂蹙着眉,“都燒成這樣了,還起來做什麼?”
祁憐大睜着眼睛,隻見面前的女人挽了簡單的發髻,着一身素淨常服,袖子也挽着,把她額頭上的帕子撤了,伸手試了試溫度,又換了一條蓋在上面。
這時燕姑姑匆匆從屏風後轉過來,手裡揣了兩包藥粉。
“娘娘,我們之前剩下的退熱散,隻找到了兩副。”
武雲珂看了她一眼,接過來道,“先對付過今晚吧,現下也不好折騰去太醫院,再讓哪個不曉事的傳出去,我們都難做。”
“你先出去,就說我今日乏了,姑且就歇在這兒。”
燕姑姑神色複雜地看了榻上祁憐一眼,“可...那邊要是來要人。”
武雲珂動作一頓,想了下說,“有人來問,你便說,那婢子不識擡舉,沖撞了主兒,我罰她在這裡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