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的幻想朋友,或者現在應該說她是阿爾貝加·威爾士,依然坐在你面前的餐桌上,甚至還有興趣用手指戳戳你餐盤裡的食物。
而你卻僵坐在原位,感受到了一絲命運的荒誕。你的腦海裡瞬間劃過很多紛亂的思緒。
第一種可能,世界瘋了。
第二種可能,你瘋了。
你不太能分清到底哪一種情況看起來更好。
應該還是你瘋了。你沉默了一會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或許是與埃裡奧的分别讓你精神受到刺激,加重了你的精神分離,影響到了你的幻想朋友。
“安靜點。你的思緒吵到我了。”
在你還沒從震驚情緒中恢複過來時,你聽到你的幻想朋友阿爾貝加對你說。
似乎自從她以為自己是阿爾貝加·威爾士以後,她的說話方式連帶着都發生了變化。你沉默地看着她用食指挖起一點被你碾成泥的土豆含進嘴裡然後說出自己的點評:“真淡!他是不是又忘記放鹽了,法比安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地糟糕。”
你發誓現在不論從她嘴裡聽到什麼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有什麼還能比“你可能不是個精神病人,但世界可能是個神經病”這件事要更驚悚的呢?
阿爾貝加嘗過了土豆塊,又蘸着醬汁吃了一點雞肉,然後舔着自己的手指對你說:“首先,你沒瘋。”
你看着自己的幻想朋友對自己下診斷,十分鎮定地坐在原位,甚至還點了點頭。
“其次,”阿爾貝加指着自己:“我也沒瘋。最後,這個世界也不是精神病。”
哦,你想起來,你忘記了你跟她的思維是互通的,她能閱讀你所有想法,在她面前,你的掩飾是沒有必要的。她見過你所有難堪的時候,知道你所有隐秘的心事。
阿爾貝加有些無奈地看着你:“我不是瘋子,我隻是忘記了一些事。比如,我的名字。”阿爾貝加抓了抓她蓬松的頭發:“畢竟,我已經太久沒有醒來過了。”
好消息,你可能不是精神分裂患者。
壞消息,你或許是能與亡者對話的通靈人。
“尊重點,小家夥。我還沒死呢。”阿爾貝加說:“至少不是完全死亡的狀态。”
“不完全死亡?”你問。
阿爾貝加的眼睛看向你:“你可以這樣理解,隻要你存活在這個世界,我就會存在。”
“抱歉,這又是什麼意思?”
阿爾貝加從餐桌上下來,微涼的手指尖點在你的額角:“意思是說,我活在這裡。我存在于你的大腦中。”
這聽起來像是一出恐怖話劇的開端,你忽略了這句話中的驚悚意味,将你關注的焦點轉向她話語中的破綻——你還是無法輕易相信這一切。
“如果你一直存在于我的大腦裡,為什麼我之前從未見過你?”你說。
“因為你沒有釋放缺口,提供一個我可以出來的‘門’。”阿爾貝加比劃了一個手勢:“在你經曆絕望的醫療室那幾天前,你的大腦一直處于非常平穩的狀态,你可以将它理解為一面厚重的牆體,它阻隔了我的出現——事實上,我也可以一直不出現,如果不是你遇到了極端情況。你在瘋癫和崩潰的邊緣,渴望一個幻想朋友的出現,而你的大腦在此時終于構造了一個可供我通行的缺口。”
“決定我是否會站在這裡的人,不是我,是你,克裡汀。”阿爾貝加說。
“所以,你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你說。
聞言,阿爾貝加重新将手掌覆蓋你的眼睛,你的視線逐漸暗下去,隻能感覺到微涼的皮膚觸感。
“我是真實存在的嗎,克裡汀?”阿爾貝加問你。
而你無法回答。
眼皮上的觸覺,阿爾貝加靠近時的氣味,以及她的聲音,無一不在向你證明她的存在。
“那你為什麼從沒有在别人在場時出現過?”你問。
“因為那時候的你并不需要我。”阿爾貝加撤去遮在你眼睛上的手,向你解釋:“你忘記了嗎?我是在你極端孤獨和脆弱的時候通過缺口來到你身邊的。獨處,是我們見面的唯一條件。”
“無法更改?”你問。
“無法更改。”她回答。
阿爾貝加的語氣平靜,似乎這并不是一件要緊的事,也不會成為某些無法彌補的遺憾。
你沉思片刻開口道:“也就是說,即使普利斯大學被攻擊,他們也無法逼你現身,根本找不到你。”
“他們确實找不到‘我’。”阿爾貝加坐到你身邊的椅子上,她着重強調了自己并為此解釋道:“但他們或許能找到另一個我。”
“抱歉,”你覺得自己越來越聽不懂她的話了:“什麼是‘另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