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見的水波紋、樹波紋,都是可以被看見的波,但我們身上的波、思考的波,其他東西的波往往都無法被我們的眼睛捕捉獲知,我們叫它們隐形波或者說不可見波,所以需要解讀這種波内信息的能力。”威爾士說着笑起來:“如果再大膽假設一點,世界萬物的過去與未來都可以從波的信息中獲知。在科學沒有被發展之前,有人會稱呼這個過程叫預言。”
你忽然想起來年輕版本的阿爾貝加·威爾士對你說過你母親的外号就叫做:女巫。
“這是個很好的思路,但實現起來非常棘手。我跟你說過,即使寄生論成立,寄生與人類共生時間太長,幾乎可以看作是人類的一次進化,隻不過是遭受了外部因素的影響。想要剝離寄生的作用不亞于抽幹一個人的血的同時保證他活着的難度。所以,我們需要實驗。”威爾士的眼睛無悲無喜地看向你:“我覺得按照瑪麗安的性格,她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阿爾貝加也說過類似的話。
“克裡汀,我認為她或許死于這次嘗試。”威爾士合上窗戶:“但這一切也隻有到了保密塔才會知道。”
“這是您決定去保密塔的原因之一?”
威爾士微微點頭:“如果瑪麗安留下了一些沒做完的事,我會幫她完成。這是我們的約定。”
威爾士的目光落在船艙内的木闆上:“克裡汀,你有什麼心願嗎?”
“……您是童話故事裡的仙女教母嗎?”你忍不住問。
威爾士側頭:“我不是你的教母。瑪麗安不信教。”
你莫名從這句話裡聽出一絲委屈。但你沒來得及問,因為船身震蕩一下,靠岸了。
……
幾個小時前。在這座曆史悠久、久負盛名的大學裡,有兩個十幾年都沒見過的故交終于再次相會。
他們待在你曾經熟悉的方奇先生的辦公室裡,相顧無言。
時間這個經常被人忽略的東西,在這兩個經曆過風霜的人面前,忽然變得粘稠沉重,變成阻隔在他們之間的存在。
他們彼此有過猜忌,有過情誼,有過并肩戰鬥過的時候,也有過分崩離析的場面。
在他們最無法理解對方的時候,法比安以為自己會在再次見到自己的虛僞朋友時痛擊方奇,擊碎他身上的虛假。但現實是他卻沒有任何力氣,某種沉默的疲憊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們之間有過承諾,雖然它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搖搖欲墜。但他們依然維持住了以瑪麗安為名的承諾,并将它變為現實。
法比安最先開口說話,他的目光掃過方奇先生的表情,最後落在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身上:“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你所思念的人埃裡奧·霍華德并不如你所想待在保密塔裡,他出現在方奇先生的辦公室裡,這是你與法比安都沒有預料到的。
“我也同樣不了解你。”方奇先生說:“你不信任我,我也不相信你。你不願意把克裡汀帶到我面前,哪怕代價是要與激進派那群人為伍。你違背了她曾經的願望。”
“前提是那真的是瑪麗安·約克的願望,而不是被某個人哄騙後的結果。”法比安冷靜地說:“你早料到我不會把克裡汀帶來,甚至不惜利用年輕人之間的情意——”法比安的眼睛看向埃裡奧:“埃裡奧·霍華德,你知道他要做什麼嗎?”
“别生氣,法比安。”方奇先生沒有留給埃裡奧回答的餘地:“事實上,如果不是你沒有按照計劃将克裡汀帶來,他們兩個現在已經會面了。你不覺得因為你的猜疑而讓克裡汀失去見到他喜歡的人的機會很殘忍嗎?——況且,他回不去保密塔了。”方奇先生輕描淡寫地解釋:“他在那裡殺了人。安德魯·布朗不會放過他的。”
法比安:“是安德魯·布朗不會放過他,還是你不願意放過他,就像你不願意放過克裡汀一樣?”
“我給過他選擇!”方奇先生說。
“是啊,‘選擇’,你給過他選擇。你是問過他刀子和糖果應該怎麼選,你怎麼不問問他一個塞滿毒藥的糖果和用蜜糖做的刀子,哪一個更危險?”
“我承認我并不坦然。”方奇先生說:“但你也同樣懷有私心。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浪費時間在讨論過去?”
“如果我們都不想浪費時間在過去的事上,那我們也沒必要待在這裡說話。”法比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