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麼小的孩子,他一個人在沒有屋檐的地方過了四年。
足足四年的風吹日曬,霜打雨淋,夏暑冬寒,都是他一個人走過來的。
……
“夏祈安!”
他們在街上呼喚着他的名字。
突然見到有人手裡拿着火鉗拼命地跑,還不忘回頭看,嘴裡大嚷道:“救命啊!小乞丐咬人啦!”
路上的人們全都駐足回頭。
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夏祈安出現在他們視線中,身上的衣服變得更髒了,他正抱着一個人的大腿,如同一頭瘋狗死咬着不放。
「腦核污染度:56%」
那人被拖着腿跑不動,腿上血流不止,他仰面朝着天滋哇亂叫。
旁邊有幾個中年男人看見了,便沖上去拽夏祈安,試圖把他們二人分開,他們拽得越使勁,夏祈安咬得越用力。
那人痛得漲紅了臉,連聲驚呼:“救命!救命啊!我的肉、肉要被撕掉了!”
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的元婷吓白了臉,她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直到須映寒喊他:“夏祈安!”
夏祈安。夏祈安。
元婷的大腦如同機器人一般宕機了。
她定定地注視着那個好似餓狼附體的髒小孩,人們口中的小乞丐,嘴唇顫抖着:“他是……夏祈安?”
污染程度在不斷加深,現在夏祈安的腦子裡全部都是過去那些不好的記憶,他完全聽不到其他任何人的聲音。
他隻能聽見他的周圍充斥着兇惡的狗叫聲,它們将他包圍,它們就要向他撲過來了。
他不得不反抗,他手無寸鐵,隻能像它們那樣反咬回去,這是他唯一可以用來自保的方式。
元婷的臉上寫着難以置信,她此刻對自己骨血的心疼已經遠遠蓋過了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她離得很遠。看到發瘋的夏祈安,本想以最快速度出現在他身邊的元婷卻放慢了腳步,因為她能感受到他是害怕的,他會做出這個舉動完全是因為害怕。
“安安,夏祈安……”
被撕咬的那個人疼暈過去了,元婷的靠近使夏祈安松了口,旁邊的人趁這個機會趕緊把人擡走了。
夏祈安龇着牙,面目猙獰地沖着元婷發狠,小小的身體卻在抖。
元婷擦去眼角的淚,蹲下朝他張開了雙臂。
“夏祈安,不害怕,媽媽回來了。”
元婷向前進了一步:“你是不是怪媽媽來晚了?”
夏祈安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但仍不肯靠近她,他凝視着那雙眼睛,随之驚訝地發現,和記憶裡的逐漸重合了。
唯一不一樣的是,記憶裡的那雙眼睛永遠閃爍着溫柔的光。
而面前這雙,噙滿了淚水,是灰色的。
夏祈安眼珠動了動,看向站在元婷身後蓄勢待發的須映寒,張了張嘴:“她是……媽媽,我媽媽?”
見他穩定,須映寒松了口氣,卸了力從元婷身後撤出,并給他回應。
“對,夏祈安,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媽媽。”
得到肯定回答的夏祈安再度紅了眼,見他這副模樣,元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一刻,壓抑在心底的思念就如同洶湧的潮水,拼盡全力沖破了最後一座冰山,湧入汪洋大海。
這個媽媽是真的嗎?會不會是他的幻想?
眼前的人太不真實,夏祈安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摸索過去,一雙溫暖的手将他的手牢牢握住。
他聽見眼前的人聲音哽咽了。
“媽媽可以抱抱你嗎?”
他再也不去抑制自己的眼淚,撲向了那個期待已久的懷抱,把臉埋進對方的頸窩裡,十足的安全感将他包圍。
那是媽媽的味道。
大街上,母子倆緊緊相擁,須映寒眼睜睜看着檢測儀上的污染程度從過半降到了零。
夏祈安摟着元婷不肯撒手,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亂蓬蓬的腦袋還在她懷裡使勁蹭了蹭:“媽媽,我好想你。”
元婷溫柔回應:“媽媽也想你,媽媽帶你回家。”
“媽媽……”夏祈安小臉一皺。
元婷摸摸他的臉:“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夏祈安:“媽媽,你的漂亮白裙子,被我弄髒了……”
元婷微愣,低頭一看,原本嶄新潔白的裙子上被兒子蹭得全是黑黢黢的土和灰。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這可是安安送的限定版花裙子,媽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