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将手中背簍放到靠門的位置,徑自取出身上挂的小葫蘆,将其中酒水倒在桌上的酒盅裡。
也不知葫蘆裡是否鑲嵌了陣法,倒出來的酒竟還泛着熱氣。
待飄起薄霧的熱酒進肚後,任老發出一聲喟歎。
“人老啦,總要這些外物才能暖暖身子。”
“來,讓老夫看看,你們兩個小娃娃是怎麼個症狀。”
他抻了下胳膊,衣袖順着動作整體上移,懸在空中的手比劃成把脈的樣式,看向少涘和阿牧兩人。
“你們兩個誰先來啊?”
被點名的兩人對視一眼,阿牧也不知在想什麼,眉頭輕輕蹙起,似是有些猶豫。
少涘見狀一撩下擺,率先坐到任老對面的凳子上。
她将袖口處的衣料折了兩折,露出素白的手腕來,上面幾道青紫色血管被襯得極為明顯,微微凸起,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好,那就女娃娃先來。”
任老将手搭了上去,半閉上眼仔細感受脈象。
隔了半晌,他輕輕“嘶”了一聲,眉頭漸漸攏起。
“那隻。”
少涘換了隻手,任老複又搭上。
“怎麼看不出什麼不對勁呢?”
任老捋着胡須喃喃自問,面上盡是疑惑。
“來來,換個人。”
少涘觀其神色,看着像是不死心,決定再試試阿牧的樣子。
于是自覺起身讓位。
她也想看看,阿牧這兒能得出個什麼結果來。
果不其然,任老的胡子又是半翹的狀态。
阿牧觑着臉色大膽提議:“您不是說,可以望魂?”
“哼!好意思說?你以為我沒有嗎!”
底氣十足的吼完這句,任老像是反應過來,頓時有些不自然地為自己辯解:“我一開始就看見啦,從你們控制那小弟子的時候。”
“你”
他側過身,指向少涘:“你隻有頭頂的魂尚在,兩肩上空空蕩蕩。”
“至于你。”
任老的手劃過半圈,定到了阿牧身上:“你頭頂和雙肩魂魄俱在。”
阿牧挑起一邊眉毛,似是驚奇任老能得出這麼個結論。
看到少年似有深意的神情,任老這才慢慢悠悠将後半句補齊:“隻不過啊,都隻有一半。”
阿牧眉毛複又落下,回歸到原位,嘴角的梨渦再次顯現。
“那依您看,我們該如何?”
“你們在這兒等着,我去找人要兩張增強感知的符紙來。”
“符紙?我師妹會畫!”
少鹿終于見縫插針地擠進話題,指着少涘興奮邀功。
少涘倒是沒什麼反應,聽到師姐的話自覺掏出符紙和朱筆來開始描畫,她也覺得這是自己用處所在。
隻是坐着的阿牧卻瞥了少鹿一眼。
少鹿:?
這眼神是嫌棄吧?
不是?你小子有什麼資格??
少鹿眉毛都要豎起來了,被畫好符咒直起身來的師妹拽住了胳膊,少涘給了她一個帶着疑問的眼神。
原來她不知何時,身體已經奔着阿牧的位置前傾,整個人如同即将離弦的箭一般,帶着理智快要一同飛射而出。
行,看師妹面子上。
少鹿在心中給阿牧再添一筆,用師妹的病情将火氣壓下。
少涘見師姐冷靜下來,便将手中的符紙雙手遞給任老。
任老接在手中,拿着看了兩眼就提出疑問:“這不對啊,不是我平時見的符咒。”
“怎麼會不對呢,我師妹畫符的天賦現今世上數一數二,不可能不對,要不您老先試試再說?”
還沒等少涘有所反應,少鹿便噼裡啪啦一頓輸出,将剛剛咽下去的那股想說話的沖動一齊宣洩到這裡。
任老看着那位一開始默不作聲,溫溫柔柔的小姑娘,打他回來之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便仔細觀察了一番她的臉色,直截了當給人下了定論:“小姑娘是不是易容了啊,這面相看上去和脾氣有點搭不上啊。”
少鹿頓時從人形炮仗再次變為之前那個溫溫柔柔的小姑娘。
她給自己搬了個凳子,乖巧的坐在一旁,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隻是那臉都快拉到地上了。
阿牧看夠了熱鬧,這才面朝任老開口道:“她雖然性格沖動了些,但有一句話沒錯,我阿姐的符是不會錯的,要不您老先試試?”
随後在任老半信半疑的将符貼到臂上後,他再次伸出手搭在桌上,等着任老二次把脈。
趁着前面兩人各有各的事在做,少涘悄默聲地朝師姐的位置挪了兩步,垂下的衣袖堆疊在少鹿腿上,她伸出小指勾了勾師姐放在身前的手。
少鹿擡起頭,看到的就是師妹帶着笑意的眼神。
内裡波光粼粼,漾着霧氣。
随即她感受到小腿上一股暖洋洋的幹燥,是剛才打翻茶杯時被沾濕的地方,那裡不知何時貼了張符咒。
是師妹将衣服烘幹了。
她心裡那股火氣一下就平了,師妹是自己師妹,這裡誰都沒有自己和她親近。
同旁人嘔什麼氣呢。
“阿姐,你也來試試。”
少涘眼見安慰好師姐,準備查看阿牧那邊動靜時,這聲音便剛好響起。
她眉頭一蹙即展,自己剛才漏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