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僅衣着相同,發型相同,就連容貌也有八九分相似。
若說區别,大概就是一人眉心有顆紅痣,而另一個,則是點在了右眼下方。
隻見兩小童表情端莊嚴肅,跨出的步子都好像經過精細的測量,一路從浪中踱步上了岸。
向岸上等待的衆人行了一禮之後,對面而戰,中間空出一條路來,随後口中唱到:“醫在手,簡在心,願化天地爐,命重勝千金。”
“開——”
話音剛落,岸邊衆人深深彎下腰去,長揖不起。
少涘三人有樣學樣,照着衆人的樣子也行了個大禮。
一片寂靜中,少涘隻聽得海浪轟鳴,頗有翻山之勢。
再擡頭時,定在半空中的海浪從中分開,露出一條深邃的海路來。
那道路蜿蜒向下,通向海底。
“請——”
兩小童躬身靜立,兩手做出個迎人的陣仗來。
在容納數百人的海岸邊,任老先動了,他直起身,率先朝着那條海路中走去,在路過兩小童時,他點頭示意,換來兩位童子的一緻回禮。
随後他朝少涘等人使了個眼色,三人連忙跟上,走進那深邃的海浪之中。
這條海路在外看時,隻覺驚豔,待沿着那條蜿蜒曲折的路下到海底時,才是真正需要感歎鬼斧神工的地方。
這裡不知是人工穿鑿還是依靠陣法運行,整個海底像是被一隻碗倒扣一般,隔出偌大的空間。
在這空間之内,又被分為數個小格,任老在前方帶路講解。
“這裡每年隻開一次,通常是同好交流,一般我們也會在這裡轉手換取一些難得的藥材或配方。”
“但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
任老帶着三人來到較為靠前的一個小格内,将身上跟酒壺綁在一起的配囊摘下,從裡面掏出數張寫滿了字的紙張,連帶着一些硬紙制成的卡片,一同放進小格内。
隻見小格略過一道金光,随後将紙張及卡片分開排序,向空中倒扣着的碗底掠去。
“可以通過這個将你能交換的配方及藥材互通,他們會替你匹配的。”
任老手指向上指了指半空,也不知他說的他們是誰。
“醫術大典最重要的,是尊者和各位醫官都會出現,對那些難以入手的疑難雜症加以點撥,我們島上的,隻是一些普通的醫師,醫官和尊者的醫術,不知高了我等多少,但通常一年之中他們都在閉關煉藥或是修行,也隻能抽出這麼幾天來教習,故此這盛典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地,各地的有名氣,想長進的醫師都會來參與,這名聲啊,也就起來了。”
任老接上上一句講解,将醫術大典的來曆給三人解釋清楚。
話音落下之時,隻聽得身後傳來脆鈴鈴的童音,兩道聲音異口同聲,恭敬的喚了聲“任老”。
四個人轉過身去,發現是何先。
以及帶領着他,前面站着的那兩個小童。
見衆人回頭,何先‘噗通’一聲就給任老跪了下來。
這場面着實有些吓唬人。
“身體才剛好,行此大禮容易逆血倒流。”
“這是做什麼,莫不是又想回去再醫上一年?”
兩童子眼疾手快的将何先一把拉起,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何先的動作越發局促。
也不知是不是說着說着火氣上來了,勸慰逐漸變成了聲讨,開始向任老抱怨何先前兩天出逃一事。
“前日本該就是最後一次施針試藥,試完他這症狀也能徹底痊愈。”
“也不知他怎麼就這麼急,非要跑出去,害得我們多等上了一日”
“治好了對他妹妹也是大有益處,真是本末倒置,舍大利而追小義。”
“害得我們還挨了尊者一通說!”
何先身旁跟着兩個小童子,一個面無表情陳述事實,一個表情生動補充心理。
将事情的始末原本解釋得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
還順帶罵了何先一頓。
何先還是那副沉默憨厚的樣子,隻是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面無表情的那位童子看了何先一眼,随後對着任老行了一禮,開口道:“尊者說了,這人既已痊愈,去留便随他,若是想繼續跟着任老修習醫術的話也可留在島上,隻是要和管理人口的醫官報備一聲。”
“尊者還說了,她隻負責這個症候大的,如今藥方也有了,那他妹妹就交給您了。”
另一個眉飛色舞的補充說明,順帶将一張記滿了字迹的紙交給任老。
何先聞言并沒有驚訝之色,想是在尊者那裡就已經知曉。
隻是那被海風吹拂得黝黑的面龐上透出一道不那麼顯眼的紅來。
兩人将要傳的話交代完,也不等人開口,動作整齊劃一的叉手行禮,然後掉頭就走。
小小的臉上盡是莊重嚴肅。
眉心紅痣的那隻少涘不知,但她知道,另一個的那個表情肯定是繃出來的。
嘴角都快要抻平了。
任老捋了捋胡須,拍着何先的肩膀哈哈大笑:“快去吧,先回去看你妹妹,等我在這裡照着方子湊齊藥引,就去給你妹妹治病。”
何先聞言又朝任老‘嘭’的一聲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那聲音聽得少涘額頭一疼。
也引得周圍人向這個地方圍觀張望,待發現是任老和何先之後,又交談着散開。
“這不是十年前患上瘟疫的那孩子嗎,都長這麼大了。”
“這病可真棘手啊,連尊者都留了這個藥人這麼些年才治好。”
“好了就行,這孩子和他妹妹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任老眼含熱淚将何先扶起,嘴角抿了又抿,這才輕聲憋出一句:“去吧,啊,去好好看看你妹妹。我待會兒就回來。”
何先沖着那條海路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