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牧将從任老那裡得來的消息全部砸向少涘,說完之後笑意盈盈的站在原地望着她,等少涘發号施令。
乖巧程度就好像少涘下一步吩咐他将這醫術大典全部砸爛也能照做不誤。
“哦對了,他說等後日醫術大典結束,讓阿姐帶着寶貝去他哪裡,他要好好挑選一番。”
看着少涘有些恹恹的表情,阿牧一敲掌心,像是恍然想起似的補上這一句。
“我剛剛過來時,看到那邊有售賣藥材的,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他觑着少涘臉色,小心提議。
少鹿聞言歡呼一聲,回頭望了師妹一眼,在得到‘去吧’的眼神之後,撒着歡兒的向人堆飛奔而去。
【任老呢】
“先回去了,他說不放心何先,想去看看。”
阿牧慢慢靠近少涘,兩人向着少鹿的方向踱步前行。
“阿姐,你…還餓嗎?”
阿牧低着腦袋,将腳下的石子兒不斷變換方向,沿着他指定的線路向前滾動。
【你好像不擔心自己?】
少涘停住腳步,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注視着少鹿。
“我說過,我相信阿姐,不會吃我的。”
他聲音悶悶的,像是這個動作壓着嗓子似的。
兩人身後,一個穿着鬥篷的人停住了挑選藥材的手,站直了身體,将臉微微側了過來。
*
任老走至小院門口,還未推開門便能聽見裡面喜氣洋洋的哄鬧聲.
細細聽去,大多是周圍的年輕人過來湊熱鬧,看看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畢竟對他們而言,從今以後,何先便同他們一樣,也是這島上的一份子。
天長地久,遠親不如近鄰。
更何況,何先除了妹妹之外,再無血親。
任老靜靜的站在門外,聽着裡面人一邊幫助何先收拾房間,一邊好奇詢問他在尊者那裡試藥時的經曆。
聽着聽着,他便入了神。
“何先,你見過尊者嗎?她長什麼樣啊?”
“你真是膽子大,這問題也敢問?何先何先,尊者有沒有親自給你施針?她診斷的手法和我們島上這些醫師有何不同啊?”
在衆人叽叽喳喳停下來之後,何先有些憨厚的聲音方才響起。
“也,也沒什麼不同的,有沒有給我施針,我也記不清了,在那邊的好多事都不記得了。”
聽着有些愧疚。
緊接着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嗨,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病着的時候我們也都見過,确實不大記事。沒事,以後就好了,我跟你說,除了醫官和尊者之外,任老的醫術是最好的,你小子,可走了大福了!”
繼這道聲音之後,院落裡又亂哄哄的鬧了起來。
這群年輕人啊,真有活力。
任老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推門進去,而是轉過身,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天色将晚,月亮隐隐冒出頭時,任老的院門被敲響。
他一邊應着“誰啊”,一邊趿拉着鞋子向門口的位置走去。
打開門看時,是何先帶着用布蒙眼的何然,在何先的肘間,還挎着個籃子。
任老連忙敞開大門将兩人迎進來。
何先帶着妹妹走進院門,先是将妹妹妥善安置到院中的小凳上,随後自己掀開籃子上蓋着的布,裡面整整齊齊碼放着十條臘肉及各色拜師用的束脩。
任老看着,眼眶一下酸脹起來。
他用手摁了摁。
何先将籃子放到任老面前,随後就着滿地的月光,結結實實給任老磕了三個響頭。
任老咬着牙撐到何先磕完頭,将人扶了起來。
“好啊,好啊,這個頭老夫可等了快十年了。”
何先木讷地跟随着點頭,牙關也死死地緊咬着,将眼中淚花硬生生憋了回去。
“當年……”他停頓了一下:“當年師父于我有大恩,若不是您,我不會來到兩茫洲。”
何先的目光投向安安靜靜坐在屋檐下的何然身上。
任老打斷何先的話頭:“說那些幹嘛,都過去了,何然的藥材我已經托人去找了,想來這段時間就會有消息。”
何先搖了搖頭,執意将自己的感激表達清楚,他一字一頓,想要将滿滿的心意全都剖析給眼前這個恩人。
“若非您将我帶了回來,尊者這種級别的醫師,我這輩子都遇不到,如果不是那次偶然遇到尊者,我也不可能被選上做試藥人。那樣的話,我妹妹的病,也就徹底無望了。”
他又‘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會将您當作親爹,給您養老的。”
這次任老并未去攙扶何先,而是僵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不辨喜悲,隻聽聲音平緩無調的回答道:“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月光下,任老略顯老邁的身軀投出一絲陰影,和院中央那棵巨大的槐樹陰影交纏在一起,延伸得極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