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那日,自晨起,宮中與太平大街上便禮炮聲不斷,城門前的布施攤子也多了好幾個,布施之物還是難得一見的紅米粥。
百姓人人都争搶着想喝上一碗,沾沾喜氣。
“十六殿下真是我等的福星啊。”一個乞丐說道。
“此話怎講啊?”
“你沒發現嗎,自十六殿下出生,咱們餓肚子的時候都變少了,今日撐得這施舍紅米粥的攤子,是陛下命宮中禦廚熬制的,專為小殿下祈福呢。”
“原是如此,十六殿下果真招皇上疼愛。”
“那是,上次城中這等景象,還是太平皇後在世時,皇上為三殿下辦宴會時才有的呢。”老乞丐道:“别說了,趕緊的排隊,一會兒改沒了。”
“是啊是啊,快來排隊領粥!”
這些乞丐雖是餓着肚子,但有官兵在此,他們也不敢鬧事。
章暮騎着馬在城門前維持秩序,司空允在後與他一同看着這些人。
“懷珺生辰那次,比這場面大多了。”司空允歎道:“這一晃,也二十年了。”
章暮看着遠處巍峨的皇城,“是啊,二十年。”
司空允不知他在歎什麼,道:“二十年前,你方才出生。”
章暮難得沒有頂他,而是道:“允之,邊北來信了。”
章本白的信還是他送到侯府的,司空允見他如此表情,問道:“邊北出事了?”
“嗯。”章暮道:“金察珏前些日子走時,與皇上透露有意歸順,進而想向皇上借兵。”
“此事皇上不是拒絕了嗎?”
“是。如今金察珏回了邊北,歸順的消息也随之而去,傳到西塔的金察拉爾耳中後,他便日日挑釁般,去金察珏的部落門前叫嚣。臨近寒冬,金察珏無意出兵,一再容忍,對方卻愈發過分。一月不到,已經殺了東塔二十一個牧民了。”
司空允皺眉道:“什麼?!”
“皇上前日召我入宮商議,言語之中盡是發兵之意。”
“什麼?!”司空允驚訝道。
章暮吐出一口氣,一臉嚴肅。
金察珏願意歸順的消息,除了他們幾年前,頭從邊北歸京前時說過,而後就是在宮中,皇上面前提過此事。邊北高層無多嘴多舌之人,那金察拉爾如何知曉的,章暮與司空允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二人下馬走到個人少之處,司空允道:“皇上為何突然想打下邊北,你如何回的?”
“并非是突然。”章暮看着太平大街上人來人往,想着邊北的集市,歎道:“皇上是天子,天子之言豈是我能推辭的。”
“現下就隻盼着金察珏能妥善處理好流言,内讧無事,若真的動了兵,皇上定也會趁亂也出兵,讓你借機打下整個塔楮。”司空允皺眉道:“到那時,我們這些年的所作,就全都白費了!”
章暮亦知此理,他無奈道:“我已讓章本白給金察珏去了信,現下我們人不在北邊,北邊之人也無法插手他們部落之事,若是被人抓住了端倪,更是要出亂子。”
司空允輕歎一聲,“君臣不一心,可不遲早要出些亂子。”
章暮靠在椅子上,盯着眼前一塊地道:“允之,自去年回京,我愈發覺得皇上不似從前了。”
司空允抿了下嘴,開口道:“為何如此覺得?”
“從前他指派我做何事,皆是直言其中利害。現下出了何事,問我之言間,皆是試探。”章暮道:“不知是因為我兵權在握,皇上忌憚,還是姜無造反,皇上心中對我等有丘壑。”
司空允道:“侯爺,冰凍三尺,就如一人突變非一日形成,若邊北是皇上長年累月的心病,那便說得通了。”
章暮心中清楚,隻是不想想到如此罷了。
司空允點到即止,也并不多言。“今日最後一次施粥已完成了,侯爺,早些回去吧,晚上還有酒宴。”
章暮面色不佳,起身翻身上馬,囑咐道:“今日之言,切莫與懷珺說起。”
司空允行禮道:“是,侯爺慢走。”
章暮打馬回府,府中姜合已穿好衣物,蘿依正在旁為其束發。
“侯爺回來了。”客衣道。
“嗯。”章暮大步來到姜合身前,俯身親了他額前一口。
“回來了。”姜合笑道:“換上宴服吧,時辰差不多了。”
客衣捧着章暮的宴服走近道:“侯爺,宴服已為您備下了,您請換上吧。”
“多謝。”
申時,二人上了馬車,車内,章暮靠着姜合睡了一覺。姜合心知他這幾日為何心煩,安靜的由他靠着,一直到了宮門口。
“轉玉,到宮門口了。”姜合端起茶道:“醒醒神吧。”
章暮啞着嗓子應了一聲,随後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一碗茶。二人對視一眼,章暮撲上去壓住姜合,在他臉上唇上胡亂親。
姜合抱着他的,撫着他的背,喘着氣安慰道:“做噩夢了?”
章暮不說話,一路往下,在姜合頸間作亂。眼見白玉般的脖頸被咬出了三五個紅印子,才作罷。
姜合輕拍了下他,嗔道:“如此,我怎麼見人?!”
章暮伸着脖子到他跟前,“你也給我咬幾個,我們就一樣了。”
姜合笑了下,在他耳後抿了半晌,留下了個大印子。姜合松口後,章暮順勢躺在了姜合肩上。
姜合抱了會兒他,客衣在外輕聲道:“殿下,時辰差不多了。”
宮外人來來往往,有好幾位大人的車都停在了宮牆下,人卻沒下來。姜合掀着窗縫看了眼,拍了拍章暮。
“轉玉,晚上回去再抱吧,我們該進宮去了。”姜合道。
“好吧。”章暮起身吻了下姜合的唇角,牽着他的手下了馬車。
這廂方一有動作,宮牆下的那幾輛馬車上也下來了人,幾位大人裝作偶遇般與二人行禮。
“見過殿下,侯爺。”
“趙大人,不必多禮。”
“是,二位這是休婚假回來了?”趙大人堆了一臉的笑,看着二人。
“是。”姜合處于禮節,回答道。
身後跟上不少寒暄之人,章暮撇眼看了看,都是在朝堂上見過的人。這些日子,皇子們争儲之事他也聽了不少,眼見平時姜合并不與這些人多熱絡,便知他無此心。
恰逢今日章暮心情不好,他拉着姜合停住步子,随後冷眼看了一圈,幾位大人便莫名打了個寒顫。
“這—”趙大人陪着笑臉道:“侯爺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