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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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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轉瞬即逝,入了春,萬物複蘇。樹上開始長新芽,蘿依種下滿院子的草藥也冒了尖,一夜之間長出了花骨朵,緊接着就要開花。

姜合脫了厚厚的狐裘,換了薄些的大氅,站在廊下看着客衣與小藥童一起侍弄着花草。

不遠處的溫泉池子裡注了新的溫泉水,那方溫泉年前不是很熱,開了春後,有了這股新水注入,現下這溫泉比去年更加清澈溫暖。姜合看着那熱氣蒸騰的池子想着,以後怕是不用再專門泡藥浴了,将草藥扔進池子裡不一會便能發出藥性,還省得麻煩。

春回大地,侯府裡熱熱鬧鬧的,一下人從大門前跑了進來。

“殿下,西京營的趙統領求見。”

西京營的人不常來侯府,姜合道:“直接請進來吧。”

“是。”

這會兒這後院中皆是時常伺候内殿的下人,姜合并未挪動,而是讓下人直接将趙廈帶到了此處。趙廈穿着常服走了近來,站在廊下與姜合見禮。

“屬下參見菁王殿下。”

“起,趙統領來此,可是有什麼事?”姜合問道。

趙廈道:“回殿下,侯爺到東州一月有餘,如今東州布防已有了大緻樣子。晨起侯爺的折子傳到了京中,臣剛從宮中出來,特意轉道,來給殿下送信。”

“轉玉的信?”姜合訝道。

二人從不傳信。且不說從前未成婚,章暮在北邊時就沒這習慣,那時司空絮還在,一來是她怕信送到時,章暮正在要緊的時候,擾了他的心緒,二來更是那時京中對邊北局勢十分的敏感,崇明皇帝怕有人插手邊北之事,送出的信和物多數會被人攔截拆開,有甚所說也會暴露在人下,哪怕皇後亦是如此。

是以,章暮在邊北時,司空絮從不給章暮寫信,而是直接送物,如四季的衣物,所得的新鮮玩意兒等。

如今司空絮已去,二人也已成婚半年,這半年雖未日日在一處,但他們之間的事也都會讓對方知曉,實在無事需寫信說明。就是非要寫,二人也不知要寫些什麼,總歸是日後相見總也能将事說盡。

“是家書。”趙廈笑了下,踩上了一階台階,道:“侯爺怕宮中人不老實,特意讓咱們的人帶回來的,吩咐了要好好交到殿下手上。”

原來是家書,姜合捏着手中厚厚信封,忍俊不禁,“多謝趙統領,進來喝杯茶吧。”

“多謝殿下好意。”趙廈連忙道:“如今皇上身子大好,前些日子下令要出宮巡視京城,命東西京營好好布置,臣領命陪着,這幾日西京營事忙,臣這就得回去了。”

“是啊,眼看就到日子了。”

崇明皇帝上次朝會,提及此事,衆臣還阻攔道陛下剛剛大好,不可勞動,全被崇明皇帝擋了回去。

“殿下若有吩咐,随時派人去西京營就好,如今西京營都是咱們自己人,殿下可放心。”

“本王知曉了,多謝趙統領。”

“殿下客氣,臣告退。”

“客衣,送送趙統領。”

客衣起身道:“是,趙統領請。”

廊下微風拂過,姜合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拆開了那封家書。厚厚的紙張包裹着一物,姜合先将其放在桌上,打開了最下面的信。

“懷珺,春至,近來安否?”

入眼便是這麼一句話,姜合笑了下,翻看着後面的幾頁紙。

章暮零零灑灑寫了許多東洋趣事,光是這些事就寫了四頁紙,随後他又說起蘿依與章亭峥如何日日在他眼前礙眼,又過一頁紙後,說起自己,章暮恨不得将每日吃了幾粒米,走了幾步路都寫上,一段末,忽而摻了句:“三十七日未見,甚是思念殿下,東州事将入正軌,不日便歸,請君念之待之。”

姜合想着章暮蘸墨捏筆的樣子,輕笑了下,手指反複地在那句話上摩挲。

最後一頁信紙上,不過幾字便占滿了整張紙,“東州漁民說,他們會将心事說與海螺聽,海螺能寄語給遠方的家人。我知君念我,是以我也将思念說與它,懷珺,海螺知我意,吹夢寄與你。”

姜合小心的信紙壓在桌上,伸手拆開那隻被包裹着的海螺,海螺不過巴掌大,通體潔白,螺身上有些凸起。姜合将那隻海螺舉起,耳邊登時傳來一陣陣海風的聲音,他細細聽着,似是真的聽見了從遠方傳來的思念。

章暮向來是豪放不羁的,但他對姜合的種種确是細膩如霧,處處包裹着他。姜合捏着那海螺,心道幸而他們之間并未受到皇帝的影響,章暮對自己還是這樣直白。

客衣回來時,姜合正低着頭,嘴角噙着笑看着那海螺。

“殿下,司空大人派人來傳話,說是董不生那邊已安排好,隻等殿下去了。”

姜合擡起頭,嘴角散了些許笑意,“去安排吧,明日出了宮,便去見董不生。”

“是。”

皇帝已基本大好,又能重新操持着朝政上許多事了,是以,姜合今日上朝後,隻在宮中待了一個時辰便出宮了。

出宮後,姜合去司空府用了午膳,在府中小憩過後,他跟着司空越上了輛不起眼的馬車,一路出城往外去了。

京郊的小院裡,司空越将董不生藏在此處,周圍派了幾十人守着。二人剛一下馬車,姜合就看到周圍要緊之處,有許多人不經意地做着活計,實則是都在緊緊地盯着此處。

“懷珺,進去吧。”

“嗯。”

二人一同走了進去,董不生正坐在床上喘着粗氣,姜合看着他,倒真是感覺出來了他近來受驚不小。半年多不見,從前高壯的董不生,現下已瘦的皮包骨頭了,因着在獄中常年不見日頭,到了這他也不敢出屋門,此刻他那臉上也是慘白一片。

董不生看見姜合的那一刻,如是看見神仙下凡來救他似的,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異樣的表情,他掀開被子,飛奔下床跑到姜合身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殿下!”

他跪地的聲音挺大,姜合往後退了一步,看着他道:“起吧。”

那日,司空越的計劃定好後,一到獄中便與董不生說了姜合的話,董不生在獄中幾年,早就呆夠了,姜合話中又多有原諒之意,董不生本在猶豫徘徊着,那刺客的到來,徹底奠定了他的想法。

那人竟是真的要殺他,他雖是想過不能全須全尾的離開京城,可萬萬沒想過要橫着離開這裡。

董不生看着他,眼中閃爍着光亮,現下站在他面前的姜合如同神祇一般。

三人移步到一邊的矮幾上,姜合與司空越無心與他周旋,董不生也不敢再胡言,司空越拿出案本,道:“你日夜盼着殿下來,今日殿下來了,且隻來一次,若你再敢亂說,那本官與殿下便再不管你了。”

如今情勢再不能明了了,皇帝下令讓人審他,審了幾次他未說出什麼,皇帝便再沒下過命令。那人讓他佯降,他進了牢中,那人隻吩咐過幾次事情,後面便再不提放他出走。他若不知太平皇後之事,那姜合現下與他也定是無交集。

他如今在京中尴尬得很,若姜合再不管他,那他過不了幾日怕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董不生胸膛起伏着,他看了司空越的案本,又看向姜合道:“隻求殿下保我性命,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如此說,姜合反倒是不着急問了,轉言道:“你為何如此惜命?”

生在世上,無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可有一類人卻除外。在姜合看來,董不生所做之事,與死士之職不相上下,這等人向來無牽無挂,時刻做好了死的準備,是以董不生如此惜命,姜合很是好奇為何。

“我有一妻一子一女長在南州。當日姜無找上門,我知曉他的話不可信,便将家人送去了南州,自從做了紅玉樓下事後,我與他們相見不過十次,後再未相見期間,隻傳過一封信。”董不生滿臉愧悔,道:“他們還在南州等着我,送他們出走時,我的小女兒剛會叫爹。”

司空越記下後,問道:“你既知姜無不可靠,為何還要幫他做這不要命的差事?”

“并非是幫姜無,人在世上,就會留下生的痕迹。”董不生搖頭道:“那時我原本不打算做此事,卻也知隻要有人找上門,此人又是皇子,拒絕起來定是難如登天。所以早早的将我的妻兒子女送去了裘州鄉下,但他們,在我打算拒絕姜無的前一天,被人找到了。”

姜合問道:“你為此人辦事?”

“是,我的家人捏在他手裡,我不得不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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