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轉身時,發現他左手背在身後,指縫間隐約露出半截斷裂的骨笛。
那是高階靈馭者用來召喚式神的法器,此刻卻沾着未幹的血迹,散發着一股鐵鏽的味道。
畢辰指尖的骨笛殘片突然化作齑粉,混着尚未散盡的灰燼簌簌飄落,好似一場悲傷的雨。
宋瑤剛要開口,那些紮在神經裡的記憶殘片突然沸騰起來——破碎的醫院走廊、倒吊的護士服、還有玻璃罐裡漂浮的嬰兒手掌。
"當心!"
她猛地被拽進檀香氣息的懷抱,畢辰的銀鍊在眼前交織成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三米外的消防栓突然炸開,裹着黑霧的水流在空中凝結成無數冰錐,帶着刺骨的寒意。
宋瑤反手甩出沾血的桃木簪,簪尖穿透冰錐的瞬間,爆開的金光将整片水霧染成琥珀色,那光芒溫暖而明亮。
"别碰那些記憶。"畢辰的聲音擦着她耳畔掠過,好似一陣微風,黑色風衣下擺卷起星芒般的靈能粒子,“至少現在别碰。”
當協會的懸浮車帶着一陣呼嘯聲降落在商場廢墟時,宋瑤正用發帶束起散亂的長發。
在前往複盤室的途中,她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麼樣的結果。
複盤室周圍彌漫着一股嚴肅的氣息,牆壁上閃爍着幽藍色的燈光。
陳研究員的光腦投射出三維戰損圖,那些閃爍的紅點突然在她瞳孔裡重組為某種陣法紋路。
她抓起碎石在瓷磚上勾畫,卻被孫會長的鳄魚皮鞋尖碾碎圖案。
"宋小姐應該先做述職報告。"老人胸前的翡翠貔貅泛起幽光,那是能屏蔽靈能波動的法器,“而不是在這裡......”
"西南角承重柱有怨氣殘留。"她突然指向坍塌的甜品店,腕間契約印記突然灼痛,好似被火灼燒,“三、二、一——”
轟隆!
水泥柱應聲炸裂的瞬間,畢辰的銀鍊早已結成防護網。
飛濺的碎石在距離衆人半米處懸停,每一粒都映出宋瑤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孫會長頸後的冷汗浸濕了真絲領巾,他看見少女轉身時,制服下擺破損處露出的皮膚正浮現金色咒文。
複盤室的環形光屏亮起時,宋瑤正在往能量藥劑裡加方糖。
二十七個作戰視角同時播放着她最後擲出鋼筆的畫面,當陳研究員調出靈能波動曲線,整條曲線突然詭異地扭曲成雙螺旋結構。
"違規使用改裝設備,擅自改動公共設施電路。"孫會長将青銅鎮紙重重地拍在量子屏上,貔貅吊墜與金屬桌面碰撞出火星,“知道這些要扣多少協會積分嗎?”
宋瑤晃了晃玻璃杯,看着方糖在翠綠色液體中溶解出漩渦:“但救下了整條商業街的市民,不是嗎?”她突然将藥劑潑向監控探頭,被腐蝕的金屬外殼滋滋冒着白煙,“包括藏在通風管裡記錄戰鬥數據的某位觀察員。”
畢辰的輕咳聲從陰影裡傳來,他摩挲着斷笛的指尖亮起微光。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商場監控——畫面裡被救的孕婦正抱着發光的手提包,而那分明是協會特制的靈能收容器。
“主動出擊才是最優解。”宋瑤站起來時,發梢未幹的血珠墜落在電子沙盤上。
代表邪氣源頭的紅點突然開始分裂重組,最終在她掌心聚成血色鳳凰的圖騰,“它們在學習進化,我們卻在用二十年前的防禦陣——”
警報聲驟然撕裂凝滞的空氣,尖銳的聲音讓人心中一驚。
所有人腕表同時彈出赤紅色預警,量子屏上的城市模型正在被黑色潮水吞噬。
宋瑤猛地按住太陽穴,那些被壓制的記憶殘片突然活過來般啃噬神經,好似有無數隻螞蟻在腦中爬行。
她看見畢辰的風衣在靈壓中獵獵作響,銀鍊纏繞的左手正快速掐算着某種古老卦象,畢辰偶爾會對着一些古老的星圖沉思,手指也會不自覺地比劃着奇怪的動作,似乎在預示着他接下來手指滴血與星軌重合的特殊行為。
"是記憶陷阱。"男人染血的手帕按在她滲血的耳際,“那東西故意讓你看到......”
玻璃幕牆轟然爆裂的刹那,宋瑤被畢辰攬着腰撞進防空洞。
翻滾的黑色潮水中浮出無數慘白人臉,每張臉都在重複她看過的記憶片段,那場景恐怖而詭異。
孫會長的怒喝與陳研究員的驚叫混作一團,而她分明聽見虛空裡傳來鎖鍊繃斷的脆響。
"東南巽位!"畢辰的銀鍊絞碎撲來的怨靈,暗金紋路從鎖骨蔓延至眼尾。
宋瑤卻反手按住他結印的手,沾血的指尖在牆面畫出逆八卦。
當兩股相斥的靈能轟然相撞,炸開的能量波竟在虛空中撕開金色裂隙。
追擊的怨靈群突然停滞,像被按下暫停鍵的膠片電影。
宋瑤喘息着倚在畢辰肩頭,看見男人喉結處的汗珠正映出自己眼底流轉的數據流——那些在圖書館古籍裡标注的批注,此刻正與商場電子陣法的數據完美重疊。
防爆門被電磁炮轟開的瞬間,宋瑤突然笑了。
她扯斷畢辰的銀鍊扣,将沾染兩人鮮血的金屬片拍進牆體裂縫。
整個地下空間突然亮起幽藍電網,那些追進來的怨靈在電弧中扭曲成滑稽的剪影。
"上次你說..."她轉身時發間鋼筆自動分解成微型無人機群,“當所有逃生路線都被封鎖——”
"就創造新的規則。"畢辰接住她抛來的桃木簪殘片,暗金紋路突然在兩人腳下展開古老星圖。
糾纏的靈能流形成雙螺旋光柱沖天而起,将防空洞頂部的土層熔出直徑三米的通道。
當衆人沖上地面時,晚霞正将雲層染成血橙色,那顔色豔麗而壯觀。
宋瑤望着天邊盤旋的無人機群,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陽穴——那些記憶殘片正在重組為完整畫面。
她看見戴着青銅面具的男人站在祭壇中央,而祭品台上分明是......
"小心!"
畢辰的警告與破空聲同時抵達。
宋瑤本能地後仰,一道裹着黑霧的冰棱擦着鼻尖飛過,在她身後的廣告牌上炸開蛛網裂痕。
三十米外的寫字樓頂,西裝革履的靈體正優雅地整理袖扣,而它腳邊跪着的赫然是昏迷的王靈禦者。
孫會長的翡翠貔貅突然爆成碎片,陳研究員的光腦冒出青煙。
宋瑤感覺契約印記燙得像是要烙進骨頭,她轉頭看向畢辰,卻發現男人背在身後的右手正在滴血——那血珠落地的軌迹,竟與星圖中某條星軌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