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甯掃了一眼,又擡頭望了望天,恰逢一隻白隼盤旋在空中,謝甯雙臂伸直,把弓弦拉到極緻,破空之聲伴随着白隼殒命的嗥叫,連帶着箭羽,直直下墜。那隼被一箭射穿喉嚨,再無半點生還的可能。
謝甯坐在馬上驕傲地仰起頭,馬尾一甩,鼻子裡面哼了一聲,不過爾爾。
蕭北燃撿起白隼,大贊其箭法精妙。
兩人甩開馬蹄在山野間飛奔,雙手離缰,箭羽一支一支如星矢一般飛出,山中鳥雀走獸紛紛驚動,奪命奔逃。蕭北燃和謝甯目光銳利,大笑着揚鞭追逐。
堆積在空地上的獵物越來越多,山林裡的兩人卻越發瘋狂,殘影穿梭在林間,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馬兒也能感受到背上的人滾燙的熱血,四蹄騰飛,宛若駕霧。雖非良駒,但得善騎者駕馭,也能呈千裡馬之态。
人與野獸,文明與原始,生存與死亡,同時交織在這片土地。
白玉秀原本自己策馬遊蕩,卻又被神出鬼沒的乞顔律纏上,她不堪其擾。心頭亂糟糟,有一搭沒一搭與他說話,漫無目的駕馬,想要甩開這個人。她遠遠聽見有馬蹄奔騰之聲,雙手搭在眉骨一看,正是她表哥那兩口子。
那二人正戰況膠着,每個人的馬背上都挂了四五隻獵物。白玉秀想也沒有想就沖過去加入戰場。乞顔律和後趕來的乞顔日珠也覺得這邊的比賽比另一邊的花架子要有意思得多,草原兒女看到這種場面更加不可能無動于衷。
活閻王五人組氣場強大的角逐把這片獵場變成地獄,野獸們惶惶逃竄,隻比誰能活得更久一點。
看台上,皇後遠遠看見皇帝回來,起身相迎。皇帝身後的小太監擡着獵物放到地上,有人上前道賀:“陛下箭法更勝往昔,微臣歎服。”
四周恭維之聲此起彼伏,營造出君安臣樂的和諧氛圍。
皇帝把弓抛出去,左右看看,問道:“蕭将軍呢?”
皇後拿出帕子給他擦手,道:“帶着謝公子遛馬去了。”
皇帝抽出手來,笑道:“蕭将軍那裡一定有趣,朕去瞧瞧。”
皇後意有所指道:“陛下果然偏愛蕭将軍。”
皇上看見立在皇後身後給茶爐搖扇道沈春秋,她眼裡盡是崇拜,但又小心翼翼不敢作聲。
“昭嫔,你随朕同去。”
衆大臣低着頭不敢出聲,也有憤憤不平者要說話,被同行的人死死按住。皇後的笑容僵在臉上,旋即又恢複正常,溫婉道:“聽見沒有,還不快去給昭嫔牽一匹馬。”
“不用,昭嫔與朕共乘一騎即可。”
沈春秋從皇後身後越過,站到皇帝跟前。皇帝拉住她的手,把她托上馬背,自己也翻身上馬,禦馬飛馳,皇帝丢下一句:“不用人跟着。”人影就慢慢消失不見。
爍王靠在炭盆邊上取暖,笑看子侄風流韻事,輕飄飄道:“昭嫔溫婉可人,怪不得皇上這般厚愛。”
皇後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五個活閻王暫時休戰,獵物累累如同一座小丘,堆在空地中間。
白玉秀解下馬背上的水囊,灌了一口,大歎:“痛快!痛快!”
五人均未有疲色,要不是箭囊空空,還能再戰。
乞顔律似笑非笑看了看蕭北燃和謝甯,那兩人坦然望回來。他舉起手中酒壺,做了個碰杯的手勢,烈酒入喉,胸中滾燙,笑容熱烈。
遠處傳來女子爽朗的嬌笑,幾人望去,皇帝正在向這邊奔來。起身相迎,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驟變。
馬背上的兩人顯然也聽見了那恐怖的聲音,緊勒缰繩,馬兒前蹄高高揚起,鼻子噴出一股白氣,堪堪立在原地,駐足不前。
四面八方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