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熾澤猛地靠近,對着那張和自己有五六分相像的面孔涼飕飕地道:“你别說這個時候你想退縮了。我告訴你,不可能了,騎虎難下。再說,都是皇帝的兒子,憑什麼他能坐上那個位置,你就不行呢?”
朱祁良連呼吸都不敢,他看着朱熾澤在房間裡面揮劍亂砍,他心思已經飄得很遠,很遠。
是啊,皇叔。都是皇帝的兒子,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坐上那個位置嗎?難道你做的這一切真的都是為了我嗎?
“罷了,是他們先撕毀盟約,他們不仁,就别怪我不義了。”朱熾澤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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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朝以後就去了沈春秋那裡,坐在轎辇上的時候,伺候在身邊的大太監寬慰道:“陛下不必擔憂,蕭将軍父子和顧老将軍都是征戰沙場的英雄,有他們在,晉國一定無礙。”
皇帝靠在椅背上,他垂眸不語,眼神一派平和,在勤政殿裡的急切消失不見,他輕輕撚動衣袖,問道:“東西準備好了嗎?”
大太監左右看了看,從袖袋裡面滑出一個小盒子,無聲地放到了皇帝的手中。皇帝拿過小盒子在手中把玩,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然後,将盒子放回袖子中。
沈春秋的胎已經三個多月,雖然隻是從前平坦的小腹微微圓潤,皇帝還是堅持每天都來看看。皇帝對這一胎的重視人人都能看見,沈春秋的地位隐隐壓過皇後,後宮中萬事無一不以她為先。最好的食物,最好的綢緞,流水一樣送進她的宮中。
所有人都以為皇後會因此不悅,但是并沒有。皇後隻是在沈春秋剛剛診出懷孕後不久送去了幾塊名貴的寶石和一些緞子,囑咐她好好養胎,又讓所有人都不能沖撞昭妃,然後再沒有過接觸。
要說作為國母,照顧懷孕的妃嫔是她的職責,可她就是不聞不問。雖然都知道皇後心裡膈應,但是人人還都挑不出錯處。因為皇後日日守在太後宮中,日夜不離,連自己都瘦了一大圈。
皇帝也無法苛責,畢竟兒子和老娘一樣重要,從禮法上說,老娘更勝一籌。所以,皇帝繁忙,皇後代替兒子孝順太後,任何人都無可指摘,皇帝還得誇皇後做得好。
沈春秋自從有孕以後整個人豐腴了許多,皮膚白皙細膩,散發着母性的光輝。她斜靠在貴妃榻上,手掌無意識地放在小腹上呈保護的姿勢。見皇帝來了她要起身,皇帝快步走過去讓她躺下别動。
皇帝先把自己的手掌捂熱,然後掀開沈春秋的上衣,把手掌貼在小腹上面,觸手滑膩,柔柔軟軟,能感覺到裡面有一個正在茁壯成長的小生命,那是他的骨血,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皇帝又把耳朵貼在沈春秋的小腹上,靜靜地聽着。發絲搔得沈春秋癢癢,她笑着推開皇帝的頭,調侃道:“陛下每日都要來聽一聽,可聽出什麼來了?”
皇帝又把手掌放在沈春秋的肚子上,父母兩人一人一邊,動作裡面都蘊含着保護的意味。
“自然聽出來了,他說他一定會平安出生,健康長大,文韬武略,無一不能。”
沈春秋笑得前仰後合,道:“陛下這是在說皇兒,還是再說文曲星呢?”
“我的皇兒自然不凡,就算說是文曲星下凡也未嘗不可。”皇帝驕傲道。
“還請陛下以後莫要嬌慣壞了皇兒。”
“朕對他寄予厚望,怎會不事事為他思慮?”
沈春秋笑而不語。初為人父人母,兩人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午膳時分,有太監來報,說國師來了。皇帝歡喜地讓他進來,張天塞又呈上金丹,皇帝一口吞下,嘉獎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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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甯站在城樓上,看着遠處的戰火,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雖然炮火連天,但是太……規整了些。蕭北燃從蕭缙那裡出來,給謝甯披上披風,道:“看出來什麼了?愁眉苦臉的。”
“這不是在打仗吧。”謝甯斟酌道。其實他說得十分委婉,這簡直就是過家家,兩方軍隊大叫着沖過去,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嘿嘿,聰明。”蕭北燃刮了一下謝甯的鼻子,誇贊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障眼法。”
謝甯疑問,蕭北燃繼續道:“朱熾澤早就與匈奴和戎族勾結,他曾許諾十座城池拱手相贈,以換取他們出兵支持。所謂恭王,不過是他的一個幌子,他如此費心費力,又怎會将唾手可得的帝位拱手讓人?這個聯盟本是堅不可摧的,若是他事成,對于晉國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
蕭北燃憤憤,繼續道:“所以我們不得不做一個局。以整個晉國為棋局,做一個十分大的、驚天動地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