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皇帝密诏謝甯入宮,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蕭将軍前途無量,有一個出身江湖的男妻對他名聲有損,晉國剛剛元氣大傷,正是需要蕭北燃發光發熱的時候。不管是出于鞏固朝廷關系,還是蕭北燃自身的幸福考慮,讓他娶一個“正常”的妻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都是不可或缺的事情。而且,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不想要一個自己的血脈,蕭國公大房一脈隻有蕭北燃一個獨苗,若是他将來沒有個子嗣……
謝甯聽了沒有作聲,隻是默默離開。
之後就是蕭北燃眼睛康複,謝甯卻不知所蹤。
皇後搖頭輕歎,都道天家無情,從前她便知道,如今更是觸目驚心。蕭、謝二人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就算是從前互相利用,被迫在一起,可後來,一定是有真感情在的。皇帝他……不知道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就算看出來了,也覺得不重要。畢竟他自己就從來沒有真心待過别人。
無論是盛寵為他繁衍子嗣的沈春秋,還是相敬如賓給予太子之母身份的自己,乃至後宮諸多嫔妃,他都無時無刻不在算計。
“表兄,數月不見,一路辛苦。”皇帝端坐龍椅,上次的大亂後他大刀闊斧處理了所有參與謀反的人,将朝中與朱熾澤有關的官員全部處理,最輕便是流放,順帶拔除了太後放在前朝的幾個眼線,從此大權獨攬,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皇帝。
“臣今日還朝,特來向皇上述職。西北殘匪已全部繳獲,現呈上奏報。”
蕭北燃一身戎裝,铠甲裡面夾雜着黃土沙粒,更黑了些,滿臉滄桑。
“今日真是雙喜臨門,烏桓大汗王妃之子今日滿月,表兄正好趕上。”兩個月前,乞顔律在晉國的幫助下順利震懾其他的兄弟,順利登上大汗的寶座。但是烏桓内部始終不太平,便把即将臨盆的大汗王妃留在蕭家,待她生産過後,烏桓平定以後再接她回家。
蕭北燃頓了一下,眼中有光亮閃過,道了聲是就回去了。
國公府張燈結彩,大宴賓客,蕭北燃站在門口瞧了半晌,身形更顯落寞。他避開人群,走到白玉秀的房門外。聽着裡面小孩子高亢的哭聲和白玉秀不耐煩的喊聲,他駐足不前。
“快把他給我抱走,太能哭了,抱出去哄好再給我拿回來。”小祖宗發話,誰敢不聽,乳母立刻将孩子抱到隔間。侍女出來正好看見站在門外的蕭北燃,驚喜道:“三公子回來啦!小姐還時常念叨您呢,快請進。”
白玉秀聽見蕭北燃的名字先是一喜,然後又是無邊的心虛,她坐好,等着蕭北燃進來。
高大的蕭北燃滿身風霜,幾乎要頂天立地,更顯得白玉秀像一隻受氣的小鹌鹑。她先是叫了聲表哥,然後趕緊讓人把孩子抱過來,谄媚道:“快看看你外甥,可鬧騰了。”
都說了小孩子是喜歡誰就跟誰親,剛剛還号啕不止的小孩被蕭北燃抱在懷裡當時就止住了哭聲,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巨大的男人。
蕭北燃渾身肅殺,可是全然被懷中小兒化解,黝黑的臉上露出一點點笑容。
将孩子還給乳母,問白玉秀:“你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好着呢!就是他們不讓我下床,都好給我憋壞了,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動的。”白玉秀抱怨道。
“想吃什麼,想要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帶回來。”
白玉秀歡呼一聲,旋即心虛,擡眼看蕭北燃,道:“表哥,你還好吧。”
蕭北燃精亮的眼睛看着她,微微彎了一下,道:“好着呢。我已經向皇上告假,打算出去走走。”
“什麼?”白玉秀一下子立起來,驚呼:“你要去哪裡?”
蕭北燃按住她,道:“四處走走,我護衛晉國安定多年,卻始終沒有好好看看,現在閑下來了,正是個好機會。”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白玉秀道。
蕭北燃看了她一眼,道:“你覺得我該去什麼地方?”
白玉秀低頭道:“我……我怎麼……知道。”
“無妨,晉國雖大,踏遍卻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時間問題。”蕭北燃笑着揉揉她的頭,道:“你好好休養,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明日便出發。”
蕭北燃走到門口,步履沉重,他打開門的一瞬間,白玉秀在身後喊道:“他走之前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