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不過這次舒嘉猜錯了。
把她叫回去,其實并不是那個小少爺新想的折磨她的手段,又或者說,不完全是。
邬則真的病了。
傷口感染發炎,導緻他高熱反複不退。
卧室裡光線昏暗不定,家庭醫生站在床邊觀察。
男人半靠在枕頭上,臉色蒼白,唇瓣毫無血色,長長的睫毛垂下,出神地盯着醫生幫他更換紗布,唇線平直。
無意牽扯到對方的傷口,醫生表情一變,手指不自覺發起抖來,不敢吭聲。
男人卻眉頭都沒皺一下,不知道是痛極強忍着,還是對這樣的痛楚已經麻木,絲毫感受不到疼。
說來也是。
誰能想到呢,在外人眼中光鮮亮麗的邬家繼承人,擁有那樣令人仰望的話語權,身處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階層。
華服之下的皮膚上,卻爬滿數不清的傷口。
徐醫生猶豫片刻,臨走前,出于職業操守和對病人的擔憂,還是鼓起勇氣叮囑道:“小少爺,這次您一定要聽勸,至少靜養半餘月。什麼生意都沒有身體重要,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健康的身體所有金銀财寶都是浮雲……”
蔡停微笑着打斷他:“好的,謝謝徐醫生,我送你吧。”
在小少爺身邊工作這麼長時間,蔡停對自己的老闆了如指掌。
哪怕隻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變化,蔡停也能察覺到小少爺已經十分不耐。
唯有一點摸不着頭腦。
以往小少爺受傷後心情極差,都是待在私人醫院養病,這一次不知怎的竟願意回來。
而且回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問舒小姐在哪。
主子不是一直很讨厭舒小姐嗎?
送走徐醫生,蔡停在房間門口猶疑,不敢進去。
正思忖着怎麼能讓主子開心些,餘光忽然瞥見一個匆匆上樓的身影。
蔡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前一亮:“舒小姐,您終于回來了。”
舒嘉微微氣喘,在他面前站定,一副很焦急的樣子:“小少爺怎麼樣了,病得很重嗎?事發突然,都怪我最近沒留意他的身體狀況……”
蔡停搖頭,打住緊張的女孩,寬慰道:“舒小姐,小少爺并無大礙。少爺的病和您沒有關系,不用太過自責,快些進去吧,少爺已經等您多時了。”
舒嘉擡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打探道:“他現在心情一定不太好,蔡助理,我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蔡停仍然笑得春風和煦,說話滴水不漏:“見到您以後,小少爺的心情或許就會好起來了。”
舒嘉:“……好吧。”
說得很好,下次别說了。
看着舒嘉推門進去後,蔡停在身後瞬間變了一副表情。
他閉了閉眼睛,歎息一聲。
自求多福吧,舒小姐。
-
舒嘉深吸了口氣,做好面對狂風驟雨的心理建設,前腳剛邁進去就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要是不知情的,還以為那位小少爺已經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
房間裡沒有開燈,很黑,很暗,有些死寂。
正準備休息的男人聽到聲響,微微掀起眼皮,朝小心翼翼走來的女孩掃去一眼。
他的眼神是一貫的冷,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舒嘉已經習慣邬則用這樣的目光看她。
要不是蔡停剛才告訴她人就在裡面,她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個空房間。
舒嘉謹慎開口,語氣試探:“小少爺,你還難受嗎?”
邬則沒有溫度地盯着她,安靜幾秒後,回答的口吻仍舊十分刻薄:“暫時死不了。”
舒嘉沒說話,一步步走近,借着床頭櫃上的燈,終于看清了男人蒼白的面龐。
他的睫毛很長,眼下多了淡淡的青色,此刻褪去了成熟又疏冷的正裝,身上隻穿了件灰黑的襯衫,腰部以下安安靜靜蓋着被子,手臂放置在被子外面。
看起來似乎……格外好欺負?
舒嘉想,這張臉還是很好看,觀感上仿佛變成了一件易碎的瓷器。
如果不知道這位小少爺的真面目,又或者他和邬家沒有任何關系,舒嘉恐怕多少會有些憐愛。
而現在,她隻覺得對方死不了有些可惜。
舒嘉随口問了句:“您怎麼不開燈?”
房間實在太黑了,窗簾将窗戶擋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仿佛所有的光亮,盡數被阻隔在外。
又安靜了一會兒。
邬則啟唇,吐出幾個字:“我要休息了。”
這是他的回答。
但舒嘉顯然會錯了意,停住腳步:“既然您要休息了,那我就先走了?”
邬則不耐地閉了閉眼。
他向來不擅長控制情緒,若是換做往常,别人曲解了他的意思,恐怕早已被掃地出門。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如此輕易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
無名火焰在胸口熊熊燃燒,他擡眼,努力将失控壓下。
舒嘉将沉默當成了默認。
轉過身,正美滋滋地準備離開,腦袋裡已經想好了待會追什麼電視劇。
身後驟然傳來小少爺的命令:“過來,站到我面前。”
舒嘉愣了愣,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照做。
她時刻謹記自己的小白花人設,眼淚汪汪地湊到邬則身邊:“怎麼了?是哪裡又不舒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