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燈光昏暗的黑金色包廂。
男人處于視覺中心,身體後靠在沙發背上,修長的雙腿微微交疊,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摸索着杯口。
他半阖着眼睫,陰郁的神色藏在陰影之下,不知在等待什麼,似一頭危險的,蟄伏的獸。
幾分鐘後,幾個男人謹慎又恭敬地走進來。
為首那個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報告小少爺,舒小姐不肯和我們過來。”
邬則稍擡眼皮。
似乎聽見了,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四周鴉雀無聲,借着光線,他拿近酒杯,低眸盯着杯中的香槟出神。
蔡停為這幾個人捏了一把汗,他們還是不明白小少爺的行事作風。
命令不可違抗。
既然吩咐下去把舒小姐帶過來,那就該用盡手段,不計一切後果,那怕是綁,也要把人帶到眼前來。
偏偏就是這時候,還有個沒眼色又不怕死的補充道:“舒小姐說她朋友還在等她,所以讓我們轉達給小少爺,回去再……”
不知聽見什麼,邬則倏地嗤出一聲冷笑,男人瞬間不敢再說下去了。
邬則意有所指地吐出兩個字:“朋、友?”
什麼朋友,需要靠那麼近。
又在讨論什麼内容,竟然笑那麼開心。
如果他沒記錯,舒嘉從來沒對他這麼笑過。即使距離挨得很近,似乎也大部分出于他的強迫。
原來對她來說,“喜歡”二字這麼廉價。
可以随意說出口,無需承擔任何責任,無需付出任何代價。
怎麼敢說喜歡他。
把他當什麼?
“小少爺。”
蔡停的說話聲拉回男人的注意力。
邬則垂眸,發現指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碎玻璃劃傷,殷紅的血珠正順着皮膚淌下來,紅色的血和白皙的手腕形成鮮明反差,觸目驚心。
他視線淡漠地注視着,沒有表情變化,就好像受傷的是其他人,他隻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邬則忽然開口,聲音泛啞:“蔡停。”
蔡停畢恭畢敬道:“我在。”
邬則眼底情緒晦暗不明,不疾不徐道:“如果你發現自己被人欺騙,會使用什麼手段懲罰這個欺騙者?”
這個問題直接把蔡停的CPU幹燒了。
蔡停大腦飛速轉動,努力加載出一個還算像樣的答案。
這究竟是送分題,還是送命題啊?
蔡停十分僵硬地微笑:“小少爺,如果我發現被人欺騙,第一反應肯定是憤怒,不過還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如果對方對我無足輕重,或者他的謊言沒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損失,那還好說。”
“但,如果欺騙我的人是對我非常重要的人,或者謊言觸及到我的底線,那嚴重性就會放大百倍。”
要是後果的話……最嚴重也就是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
他不是皇帝,又沒有隻手遮天的本領,哪會對别人施加什麼懲罰?
蔡停拼命地想,接着說:“如果這個人是我的朋友,我可能會和他絕交。如果是我的家人,我會根據家人欺騙我的動機做決策。如果是我的愛人……我應該會根據情況開誠布公地和她談一談吧。”
邬則身子一頓。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蔡停的話。
如果是這樣,那舒嘉和他算什麼關系?
朋友?家人?似乎都不沾邊。
安靜了幾分鐘,邬則忽然發現。
他和舒嘉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
他不算舒嘉的任何人。
蔡停緊張地觀察着男人的神色。
半晌,小少爺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這一笑,蔡停脊背發涼,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明明剛才還是一片陰雲,現在卻忽然轉晴,以他對自己老闆的了解,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在這窒息的氣氛裡。
沙發中央的男人垂下眼,松開合攏的手指,方才劃傷他的那幾塊碎玻璃直直墜落,帶着血,在地上發出脆響。
他的嘴角彎出一道清淺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錯。
可下一秒,擡起的眼睛卻冷得冰凍三尺。
邬則說:“蔡停,把她帶過來。”
他的笑意不達眼底。
唇瓣開合,說出的語氣像淬了毒:“你不像這幫廢物,從來都可以完成我交代給你的任務,不是麼?”
既然他不算舒嘉的任何人。
那就說明,他可以是舒嘉的任何人。
-
“謝老闆,今天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現在得先走了。”
舒嘉拿着手機,一邊伸手攔車。
決定下得很匆忙,她還穿着一身酒紅色長裙,沒來得及換衣服。
現在已經離開會館,這身打扮站在路邊難免有些浮誇招搖,來往行人頻頻朝她看來,回頭率百分百。
出租車在眼前停下。
舒嘉掀起裙擺,正準備上車,忽然被一個男人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