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煜坐到他旁邊,見他在看文獻,“哎,你最近怎麼對這個方向感興趣了——”
“沈方煜。”江叙驟然出聲,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
他沒搭沈方煜的話茬,而是松開了握着鼠标的手,轉過身面對着他。江叙沒戴口罩,這一轉身,沈方煜又看見他眼睛下面那顆痣。
有件事沈方煜沒好意思跟别人說,那天看到江叙的痣之後,他回去連着又做了幾宿的夢,一個比一個大膽離奇,關鍵是都還特别有真實感,就好像他真的跟江叙睡過似的。
連帶着他那段時間看江叙的時候眼神都不大正常,好在江叙也根本懶得看他,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
後來江叙約他去打架,他一拳掄過去,又看見了那顆痣,好端端的拳頭莫名其妙地就僵在了空中,然後他的小腹就被江叙捶了一拳。
魔怔了。
好在過了這麼久,他心裡頭那點兒邪火終于散了,沈醫生把那連着的幾個春/夢歸結于是他太久沒自己動手了,身體過于興奮,也沒太放在心上,然而這會兒看見江叙眼下的痣,他覺得心裡熄了好久的火莫名其妙又有要燃起來的趨勢。
于是他移開目光,狀似無意道:“你這麼正式幹嘛?”
江叙深深地看着他,并沒有立刻開口。
這很奇怪,沈方煜知道江叙不是一個會說話吞吞吐吐的人,尤其是跟他說話,恨不得三句話合成一句說,語速也快,跟多看他一眼能折壽似的,像這樣望着他又不說話,讓沈方煜沒來由覺得有點心慌。
他想了想,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江叙喝了口水,收回了有些複雜的目光,公事公辦似的開口:“有件事要跟你說。”
今天的江叙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對他橫眉冷對,盡管他看他的眼神還是很不爽,但至少,聲音是平靜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方煜直覺江叙要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要我幫你值班?還是換手術台次,或者……和參會名額有關?”沈方煜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讓江叙這麼一本正經來跟他談話的了,說實話,就連他猜出來的這些,他都不認為會讓江叙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态度。
江叙聽完,從桌上拿起來一個計時器,“先給你一分鐘做個心理準備。”
沈方煜愣了,“你等一下——”
江叙沒等,他瞥了沈方煜一眼,直接按下了開始鍵。無論這件事于他而言有多麼難以啟齒,既然決定了告訴沈方煜,他也不想表現得太扭捏。
沈方煜的心跳突然有點兒快,他直覺江叙要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心理準備?
什麼事情居然都嚴重到需要他做心理準備了?
時間飛速流逝,江叙左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計時器,筆挺的白大褂袖口因為屈肘的動作往後縮了縮,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的手腕。
沈方煜一直想說點什麼,然而眼睜睜看着計時器上的數字越來越小,就跟考試最後幾秒鐘寫不完題眼睜睜看着秒表移動似的,越着急越不知道該做什麼。
然而他考試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莫名其妙地緊張過。
直到塵埃落地,計時器上的數字從一變成零,尖銳刺耳的鈴聲驟然響起,沈方煜的心一顫。
江叙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暫停鍵,關閉了計時,沒讓它再響第二聲。
“你别——”
“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江叙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停止的計時器上,輕聲開口。
沈方煜:“?”
一分鐘的心理準備,可能不太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