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争看了看手環,已經是半夜兩點了。
她中間叫了卓郁森幾次。
但那人理都沒理她,還是像個重複機一樣在運球投球。
她真是又冷又餓。
她縮着身子抱着腿,擡頭看了看沒有一顆星星的夜空,疑惑着雨怎麼還沒下起來。
再看看卓郁森那運球的豪邁身姿,也疑惑風的阻力這麼大,他投的球都偏了好幾回了根本投不進,他怎麼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投?
他怕不是真被分手激得傻了吧?
她也覺得自己的思考已經被凍得有點慢了。
不然怎麼還不一走了之?
不過比起冷意,她好像還是更怕他出事就是了。
唐青争揉揉發麻的雙腿,站起來活動了活動,正跺腳呢,就看見卓郁森忽地就發了狠。
他兩手捧起籃球很大力氣地扔向籃球框。
然而球沒進,碰到了玻璃闆彈了回來,正沖卓郁森的臉砸了過去。
沒躲開。
卓郁森踉跄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向前探着身,大口喘着氣,狼狽不已。
有鼻血滴到地上。
他又吐了口唾沫,唾沫裡帶着血絲,好像也磕到了牙。
唐青争快吓死了。
她從包裡掏出紙,給卓郁森遞紙遞得哆哆嗦嗦,差點沒哭出來,帶着哭腔一遍一遍地問:“你沒事吧?”
卓郁森沒拒絕唐青争的好意。
他接過紙塞進了自己流血的鼻孔裡。
不過卻是依舊喘着粗氣在緩,連句道謝的話也沒說。
唐青争此刻卻怔住了。
她看着卓郁森因大喘氣而嫣紅的嘴唇,腦子亂七八糟,快要宕機了。
真他媽性感。
能不能親他一口。
卧槽啊?為什麼會有這麼色情的想法?
對了。
還有他的坐姿。
那大叉腿的姿勢,唐青争控制自己的眼神不亂瞄,到底還是沒忍住,她飛快地往下偷瞥了一眼,然後迅速回歸。
嗐!
啥也沒看到!
為什麼每次跟她對視都像被調戲了一樣?
卓郁森冒出來這個想法後,皺着眉頭面色不善地白了出神的唐青争一眼,歇過來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唐青争隻好撿起他的籃球和在座位上他的外套,跟上去。
卓郁森走的方向不是東門,而是靠東門挺遠的一處較矮的栅欄牆旁。
那地離這倒是挺近的,旁邊是拉的綠網,下邊是土堆,根據這邊24小時城市運動街區的規劃,是要建個室内台球廳。
從這翻過去就是主路,這地離大道近,因此不少人嫌麻煩都從這直接翻,但抓住了不僅罰款,還要你發朋友圈集贊丢人。
唐青争連跑帶喘地跟上卓郁森,卻眼看着他馬上要一竄,抓着牆頭就要翻過去。
她急忙拽住他的腿。
“我怎麼辦呀?”
她的聲音帶了哭腔,也是真無助。
卓郁森置若罔聞,還是要翻。
這狗人。
唐青争急得聲音大了些:“你怎麼能這樣呢你!”
卓郁森迅速跳下來,指着唐青争的嘴,煩得差點沒捂上去。
他左右看了看,皺眉低吼:“你小點聲!”
唐青争識趣地自行捂上嘴巴。
卓郁森很無語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蹲下,認命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看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唐青争把籃球塞他懷裡,衣服搭他肩膀上,包包挂到他脖子上,準備翻過去。
她穿的馬丁靴和半身中長裙。
一邊擔心自己走光,一邊又擔心馬丁靴底子有點硬,會不會硌得他肩膀疼。
不過她還是盡量讓自己快點,免得他覺得她是個麻煩。
終于好不容易翻過去了。
跳下來的唐青争還在驚魂未定,牆那邊傳來卓郁森的聲音。
“接着。”
然後她就看見一個東西抛了過來。
她實際上聞言下意識就伸手接了的。
但很遺憾。
“砰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尤為響亮,甚至還帶了點回音。
“草。”
牆頭那邊是卓郁森低聲地埋怨。
然後他飛快地翻了過來。
唐青争也在此時飛快地撿起球,背上包包,像做賊一樣,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跑。
終于停了下來。
她凍的打了一個噴嚏。
卓郁森則瞥她一眼,面色不善。
唐青争看着他鼻青臉腫還塞着衛生紙的鼻子,一張臉隻有眼睛還亮晶晶地增點帥氣。又醜又帥的,讓她一時哭笑不得。
“跟着我幹什麼?”卓郁森毫不客氣。
“你……”唐青争指指他的臉,“你的臉,需要看醫生。”
“關你屁事?”卓郁森不耐,擡腿就走。
唐青争癟嘴沒說話。
但她還是忽略他的排斥,锲而不舍地跟上了。
這麼晚了,這地這麼偏,她也實在是有些害怕。
身旁的女的一直馬不停蹄地跟着他,卓郁森一開始是不想管的。
終于在唐青争接連打了兩個噴嚏之後,卓郁森停下又白了她一眼,煩氣地把外套蓋在了她頭上。
“去哪兒?”
冷得實在受不了,唐青争沒客氣地穿上他的外套,袖子長長像唱戲,于是撸了撸。
卓郁森沒好氣地說:“你不餓?”
唐青争看着他青腫的鼻子和破皮的嘴唇,隻有兩個眼睛還勉強能看,癟嘴道:“還是先去醫院吧。”
事實證明她說的話跟放屁一樣。
卓郁森理都沒理她,穿過兩個紅綠燈路口,然後過馬路,進了一家還在營業的面館裡,要了一份重慶小面。
“老闆,我也要,嗯,和他一樣的。”
唐青争不得已氣喘籲籲地跟上。
她想,此刻如果不是卓郁森自己吃面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鼻子,疼得呲牙咧嘴,他應該也不會去醫院的。
拍了片,骨頭沒事,醫生隻開了點散瘀消腫的噴劑,并囑咐回去記得冰敷。
這樣一折騰也到了五六點鐘,她早上還有課,從這裡坐地鐵回去她學校得四五十分鐘。
唐青争看着手環計算着時間,然後把藥遞給了卓郁森,把球也遞給了他,卻太過暖和,忘了身上還穿着他的外套。
分開前卓郁森叫了她一聲,唐青争疑惑回頭。
隻見卓郁森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皺着眉臭着臉擺了擺手道:“沒事。”
直到進了宿舍,舍友方琪問她穿的誰的衣服,唐青争才後知後覺,卓郁森那時候叫住她,大概是想要他的外套。
于是順勢摸了摸口袋。
左邊煙,火機,藍牙耳機,右邊車鑰匙,校園卡,及身份證。
唐青争笑。
好家夥,全部身家都給他帶來了。
她瞄了一眼卓郁森身份證和校園卡上的照片,除了衣服穿的不一樣,臉上都是冷冷酷酷、不苟言笑的表情,像誰欠了他錢似的。
這人真是生了副好皮囊,寸照都找不出缺點。
不過要是他不這麼帥,她能惦記這麼長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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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專業課上,唐青争思忖着怎麼借由這個契機勾搭上卓郁森。
課間,她拿起手機,打開了和章揚忱的微信聊天頁面。
兩人的聊天内容還停留在昨天上午他給她發的卓郁森分手信息。
【章揚忱】:你男神失戀了!現在是趁虛而入的絕好時機!
【睡着了也困】:okk
【睡着了也困】:馬上到!
章揚忱是為了追卓郁森加的探子,他的舍友。
要說唐青争和卓郁森的初識,怕就是見色起意了,她真的是一見到他就喜歡他,說不出具體喜歡他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他。
直到偶然看到一個詞:生理性喜歡。
她思忖了很長時間這個詞的意思,說白了不就是饞人家身子?然後反觀自己的表現,點頭。
嗯…好像是的。
他們是一個中學的。
不過這個一個中學的意思是,她初一,卓郁森高三。
卓郁森是和唐青争的小舅徐林烨一個年級的。
初一,情窦初開的年紀。
第一次見他是在姥姥家,卓郁森和徐林烨在搗鼓航母模型,她借由蹩腳的問數學題的理由湊過去想加他企鵝号,被拒絕了。
卓郁森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動機,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像隻發情的貓頭鷹。
有徐林烨的關系在,他說話還算比較客氣。
“妹妹,哦不對,外甥女,你太小了。”
當年她大抵為此傷心了一陣,且把簽名改成了非主流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現在想想,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之後她倒也沒把他太過放在心上。
她不缺人追,因而談過幾段戀愛,遺憾的是保質期大多不超過一個月。
一是她喜歡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暧昧期,喜歡看男人暗戳戳逗她開心的小心思,喜歡自己被喜歡的感覺。
一旦成了戀人,就像定了歸屬,可就要求雙向奔赴了,在本身就是被動喜歡的基礎上,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吸引力就更大大打了折扣了。
二是她的占有欲太強。
她第一次察覺到自己有這個缺點的時候,是和紀栾旭已經談了三個多月的戀愛了,那時候是高三下學期,不到半個月就要高考。
紀栾旭是很溫柔的男生,幹淨陽光,雖然很帥但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很奇怪,他們談戀愛三個月沒有任何矛盾。
他們每天一塊騎山地上下學追逐,一塊在學校吃早午晚飯的時候聊天,日子平淡但不枯燥。
連她自己都覺得他們或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考同一所大學,然後一塊畢業,然後結婚,然後日子也平平淡淡,一輩子其實就這樣過。
可她那天下了晚自習在紀栾旭班的教室門口等他一起回家時,卻看到了他給一個女生講題。
其實沒什麼的,但她還是很敏銳的察覺了自己的失落,她從不讓自己委屈,于是她放學路上就跟他說了“不要跟别的女生講題”。
紀栾旭答應了。
然而過了幾天,她課間上廁所路過他們教室的時候,卻又看到了他給一個女生講題。
或許他本身的性格太溫柔不會拒絕别人,也或許……
總之,他可能有别的原因。
可在她眼裡,他是感情的背叛者,他允許了别的女生接近他,而她,也不是他心底唯一重要。
于是,她提了分手了。
分手後紀栾旭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高考失利,去複讀了。
而對于唐青争而言,幾乎沒什麼影響。
她一如既往的學習吃飯和睡覺,甚至過了兩天她爸媽還離婚了,但她高考還考的不錯。
人都是會離去的,所以沒什麼大不了。
有些人的傷口是在疼痛中漸漸愈合的,而有些人的傷口,是在習慣中被慢慢忽略的。
她不想承認自己是紀栾旭高考失利的罪魁禍首,但她得承認自己确實不是什麼好女的。
所以自然也不再奢望自己能再碰到什麼二十四孝好男的。
所以年輕時遊戲人生挺好的。
可從小到大,屬于她的被動喜歡太多了,她想要的那種一見鐘情再沒出現第二次。
直到再次遇見卓郁森。
高考結束後,在填報志願的時候,唐青争的媽媽徐林頤和小舅徐林烨就專業重要和學校重要展開了激烈的争論。
有天下午,徐林烨和卓郁森在小區籃球場打球。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唐青争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去找徐林烨了。
她發現自己還是對卓郁森有超乎自然的性沖動和發自内心的喜歡。
單單聽見他的名字就讓她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