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好可憐,都不能吃肉.......”阿衡随口接道,覺得不對:“将軍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不管将軍為他點了什麼,他都不會來的.....”
這樣好像也不對,果然一見到肉,她的腦袋就不太好用,阿衡用油糊糊的手,抓了抓頭發,感覺在将軍面前這樣做,也不對啊。
“那時,一直不肯相信,追到了天涯海角,結果......”高孝瓘苦笑了一下:“你哥哥不在的時候,你......”
阿衡停下手上的動作,順着他的目光,高孝瓘發現兔子的腿放在阿衡旁邊,他堅定的說:“我會替他好好的活着,做他想做的事,吃他最想吃的東西......”
阿衡包好兔腿:“哥哥他,最喜歡大口吃肉喝酒,但我不喜歡,我總覺得兔子很可憐,可是,從我哥哥不在的那一日,我突然發現,自己不重要了,我想的,我要的,都抵不過一個他。”
是啊,我想的,我要的,都抵不過一個他而已。
這一夜,高孝瓘突然覺得,他又回到了八歲的那天,無助而孤獨。七年後,像當年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告訴自己,你想的,你要的,都抵不過一個他。
高孝瓘從懷裡掏出那枚玉佩,像往常一樣握在手裡摩挲,“阿衡,這次你殺的是人,而不是一隻兔子,你心裡怕麼?”
阿衡手抖了抖,夜幕來臨,他故作堅強的硬殼,被他輕輕的一句話打破:“我……怕。”
高孝瓘良久後說道:“我八歲那年第一次殺人,并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一個叫金庸城的地方,殺的是我的仇人。”
“從那以後,我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了,離開了邺城,離開了我的兄弟,如今我已經整整七年,沒有回去了。”
“每次看着大哥遞回的家書,都在想若那一年,我沒有那麼沖動,如今的我又會在哪裡,做些什麼。”
“那将軍現在是後悔了麼?”
高孝瓘沒有回答他,繼續說道:“那時我,整夜整夜的做惡夢,陪我的隻有我父親之前給我的這塊玉。”
“今天我把它送給你,本來……算了,什麼都比不過眼前人。”本來是打算按父親的要求,給他未來夫人的。
“将軍,這可使不得,”阿衡連連推脫:“不用,将軍,我,我有……”說完在身上一陣亂摸,摸出一根發簪,遞過去。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
“你娘怎麼會給你留這個?給你以後媳婦的?”高孝瓘皺着眉頭,轉着這根發簪。
“不…不是”阿衡噎了一下:“給我的。”
高孝瓘神色古怪的,看了阿衡一眼,把發簪還給他:“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阿衡,你第一次見我,也覺得長得太過陰柔?”高孝瓘朝篝火裡丢進一把柴,紅紅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
阿衡自是不明他的意思,想了想第一次見到将軍的情景—因為被段将軍罰跪在青石闆上,留給她的是一個側影,“将軍,那時候我覺得你挺可憐的。”
可憐?高孝瓘有些惱,瞪了他一眼,又朝火篝裡加了一把柴,火焰噌的一下竄了起來。
阿衡制止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她隐隐覺到将軍有些生氣,而且還是自己惹到的,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的說:“将軍,其實,那時候我離你挺遠的。”
“那之後呢?之後見了那麼多次,我可記得你,在我帳篷外感慨,我長得像女孩子般秀氣!”
對于這個問題,高孝瓘表現出無比的執着,阿衡也隻好見招拆招:“我知道,将軍不喜歡别人說将軍的相貌……不過,在阿衡這裡是沒什麼的。”
聽了他的話,高孝瓘雖然一時,沒有想明白他的意思,但依着阿衡的性子,後面的話必定是他不喜歡聽的,還沒來得及阻止阿衡。
阿衡自顧自的接着說:“我幼時和娘親住在寺院一段時間。”
“方丈給我們做早課,告誡我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不管将軍的模樣如何,我都不會往心裡去的。将軍不必煩惱。”
果然,不說話,是最正确的選擇。高孝瓘默默的想。
“相貌這種皮相,在佛家看來,就是空一場……”阿衡見将軍不說話,又喚了幾聲“将軍”,高孝瓘擡起頭,幽幽的說:“果然不應該抱希望的。”
阿衡一頭霧水的,看着高孝瓘,而他卻偏開了頭:“沒柴了,你再去撿點,還有那麼多肉,你一個人真的能吃,那麼多麼……”
“不是我一個人啊,還有胖子他們啊……”阿衡的話剛落,高孝瓘面色又難看了幾分:“還不趕緊去?”
“哦。”要不要提醒将軍,就算撿再多的柴,也比不過他一股腦的往火篝裡丢啊,而且大火很容易把兔子烤糊了,不過瞄了瞄将軍的臉色,果斷默默的走開了。
這夜,阿衡見識了不一樣的将軍—說不出的别扭,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