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浸透機油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橫濱港第三碼頭上。中原中也的皮鞋尖碾過凝結露珠的纜繩,黑色風衣下擺掃過甲闆鏽迹,在潮濕的金屬表面拖出一道蜿蜒水痕。他忽然駐足,耳麥裡傳來短促的三聲敲擊。
确認目标。
這是朔首次見到霧。朦胧又沉郁的、如同融化的鉛灰一樣灌滿鼻腔,讓他在敲擊耳麥時謹慎地後撤幾步,重新藏匿在另一處陰影中。
四十米外的貨輪正在卸貨,起重機鋼索摩擦聲與十六個不同頻率的心跳聲在他的耳膜上交織成網。進入狩獵狀态下的野獸瞳孔在晨光中收縮成針尖狀,喉間滾出無聲的喉音震顫,向同類宣告此處戰場所屬。
中原中也側耳,輕輕皺起眉。
“B7區氯酸鉀,A3艙室雷/管。”
朔與中原中也的耳麥中傳來罐頭開蓋的脆響,太宰治老神在在地開口,緊接着是食物的咀嚼聲,“十五分鐘,留幾個活口。”
話音未落,朔的利爪已經撕開碼頭集裝箱。強化鋼闆的裂痕呈完美的等邊三角形,這是上周尾崎紅葉教導有關“優雅”的成果。六名巡邏守衛聞聲轉身的刹那,殘影掠過他們大睜的瞳孔,成為死亡前最後的影像。
朔左右手一同撐住三個,足尖還勾着兩個,最後一個守衛站立的身影轟然倒塌時被他眼疾手快地在身下墊了五個人肉肉墊。最後,他輕手輕腳的躍過屍堆,以免發出動靜驚擾貨輪上的守衛。
雖然是首次在外界環境中出任務,但這些暗殺的小技巧好像刻進他的骨頭裡那樣輕車熟路,直到摸入船艙都沒有人發現不對。
第一個犧牲品是蓄着絡腮胡的機槍手,朔強行将食指卡進槍管膛線,機槍手扣動扳機時炸膛的威力将整支武器連帶着朔的手掌到手肘處全部擰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麻花。
朔的眼睛一眨不眨,左手在眨眼間恢複如初,仿佛方才的一切隻是錯覺。另外三人此刻才發現有入侵者,即使大敵當前,面對他變魔術般的愈合速度也仍是愣了一下。
他們的生命也停留在愣神時,朔收縮自如的尖利指甲已然劃破他們的咽喉。迸裂的鮮血飛濺的刹那,他翕動鼻翼,從腥鹹的海風中剝離出細微的苦杏仁味。
有點熟悉。
朔思考了一下,确認這是先前中原先生授課時拿出的幾類常見炸藥類型中威力較大的一種。
“東南角貨艙。”
太宰治的聲音冷不丁鑽入耳朵,中原中也不滿的抱怨聲緊随其後。被他們倆打斷沉思的朔并沒有糾結,順着氣味來源的方向疾步而去。
嗯,是C4的味道沒錯。
冷凍艙的低溫白霧中,七名雇傭兵正在給炸藥裝填引信。
朔的指甲刺進鋼闆接縫,小心翼翼的撕開通風管道。在金屬撕裂聲驚動艙内雇傭兵的前一秒,他硬生生順着小一圈的管道鑽了進去。
朔的肩胛骨在狹窄管道内摩擦出火星,皮膚滲出淡紅色的血液,不斷破皮後又再生。
“嗡——”
他的耳尖微動,捕捉到異常的高頻聲波。
這裡有紅外報警器!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利爪刺入合金管壁。整條通風系統突然過載短路,黑暗如潮水吞沒貨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