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甯安市老城區，“歲不晚”小飯館。

這家從外觀和裝修看上去不起眼的小飯館，實則是許多社會牛馬在繁忙工作後的靈魂栖息地。

在這裡，高聲闊談宏圖大志者有之，臭罵老闆大聊八卦者有之，勾肩搭背談笑風雲者有之，觥籌交錯劃拳拼酒者有之……形形色色的人彙聚于此，拼湊出了這個城市獨一無二的煙火氣。

楚時和季雲川坐在角落一張桌子，點了些下酒的小菜和啤酒，菜上來後，季雲川就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楚時這人不會喝酒，就拿了瓶豆奶就着那些下酒菜陪着季雲川。

季雲川咕噜咕噜喝完一大杯後，“啪”一聲将啤酒杯擱在桌上，擡頭緊緊盯着對面一臉平靜的楚時：“喂，你就沒什麼要主動交代的嗎？”

楚時擡頭，轉了兩下眼珠，滿臉疑惑：“我需要交代什麼？”

“别跟我裝糊塗！”季雲川一臉嚴肅，“老實交代吧，你跟老闆什麼關系？自從你進公司後，本來就不經常來公司的老闆卻每次都叫你去談話，我們都以為是因為你工作做得不好批評你，結果你說不是那樣的，今天老闆還破天荒走到你工位上說一些有的沒的……綜合這些來看，你跟老闆之間的關系肯定有什麼不清不楚的……”

季雲川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楚時聽着自己都差點信了，幸好最後強行清醒了過來，連忙否認：“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了解，誰知道老闆他哪根神經搭錯了，沒事兒拿我尋開心呢，再說了，他說那話你信嗎？能信嗎？我跟他絕對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啊！”

“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楚時上下比劃了一下，意圖讓季雲川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形象，“哪一點像是能跟老闆不清不楚的模樣？”

“……”季雲川沒有馬上接話。

的确，現在楚時這個模樣就像一坨淤泥一樣，頭發劉海長得遮住了眼睛，每天一進公司就把那個厚框眼睛戴上，就像是故意的一樣。

不過，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楚時那張臉長得特别好看。

流暢的臉部線條，高挺的鼻梁，還有長而卷翹的眼睫毛，尤其是那雙撲朔撲朔的大眼睛，長得就跟加了美顔一樣。

然而，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長得有多勾人，整天都穿着有點土的連帽衫，外面套一件跟八十年代流行款式差不多的大棉衣。

季雲川看着眼前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心裡忍不住嘀咕：就你那種穿搭，長什麼樣都白搭，真是浪費了那張臉。

楚時從季雲川此刻的神色就能看出他腦子裡面在想些什麼，那句“是嗎？我不信。”就像彈幕一樣飄在季雲川的頭頂。

楚時于是無奈，歎道：“為什麼不信？”

季雲川：“因為不可信啊……”

楚時：“……”

季雲川繼續道：“雖然我們剛進公司不久，但老闆是什麼樣的人，從公司前輩那裡，我們聽過的還少嗎？那可是殺伐果斷不留情面的的大魔王啊……平日裡從來不會跟下面的人有什麼過多的接觸，公司聚餐從不出席，除了年會總結的時候會出現露個臉外，公司的人從來沒在私下跟他見過面，回到公司就是處理公事，以前叫去談話的對象至少也是部門主管的級别，多數時候都是挑刺……但你卻不一樣，你說他從來沒有批評過你，而且今天還專門跑你工位上跟你套近乎，你跟我說你跟他沒關系，這誰看了都很難相信吧。”

“所以我不是說他哪根筋搭錯了嗎？”楚時輕描淡寫地道，“不然就是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後面這句話，楚時說得很小聲，以至于季雲川沒聽清楚。

“你剛說什麼？”因為沒聽清，所以季雲川追問了一句。

楚時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忙說：“沒什麼，我說我以後得避着老闆才行，不然以後說不定會鬧出什麼奇奇怪怪的傳言了。”

“不用以後，現在你倆的傳聞就已經夠離譜了！”季雲川歎了口氣，“不過照你這麼說，難道是老闆一廂情願嗎？老闆不會是對你有什麼想法吧……”

聽着對方這越說越離譜的猜測，楚時眉頭微蹙，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愣了一下後，無奈道：“我說你啊，想象力能不能不要這麼豐富了……就我這個樣子，老闆對我有想法他是瘋了嗎？看來以後真得避着老闆才行，省得鬧出像你一樣的誤會。”

“别！”一聽楚時這話，季雲川立即語氣鬥轉，趕緊阻止道，“千萬别！”

楚時歪着頭，愈發不解：“？”

在楚時的迷惑中，季雲川突然有些興奮地笑了起來：“你可千萬别那樣做啊……老闆的賞識多難得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我還等着你抱到老闆大腿回來提拔我這個小喽啰呢，你知道兄弟的意義是什麼，就是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你要是以後成了老闆娘，我不得混個一官半職啊！”

“老闆娘？？？！！！”楚時覺得季雲川可能瘋了，一臉苦澀道，“你在說什麼玩意兒啊！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畫面，我跟老闆？拜托，我跟他兩個大男人？而且就老闆那身高長相，那張臉一看就是感情生活混亂的渣男，我才不想——”

“聽你這意思，你是不排斥男的咯？”季雲川驚道。

這個時候，楚時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解釋起來：“你不要搞錯重點好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感情生活混亂的人。”

“那你怎麼知道老闆是感情生活混亂的人呢？”季雲川一臉好奇起來，“難道是因為他跟林特助是好朋友，所以你就認為老闆跟林特助是一類人？”

楚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季雲川這個問題，沉默着沒有接話。

說實話，他并不清楚李閱的情感經曆，他之所以說他是渣男，也不過是從對方的外形來猜測的。而且，李閱的确長了一張看上去很花心的臉，再加上，作為一個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他的身邊肯定不乏一些莺莺燕燕，說不定是個情場高手風月老手……

楚時越想越離譜起來，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突然傳來：“我是哪類人呢？”

季雲川聞聲擡頭，猝不及防看到聲音的主人，登時雙眼圓瞪：“林特助！”聲音剛落，他的目光往林之陽身後看了過去，看到一個和這個小飯館格格不入的挺拔身影正突兀朝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整個人都僵住了。

楚時見狀，轉頭順着季雲川的目光看了過去，不由一愣：“老闆！？”

林之陽一點也不見外地走到季雲川那邊，嘴裡說着：“沒位置了，介意拼個桌嗎？”沒經季雲川同意，他就已經脫下外套準備落座了，季雲川見狀，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李閱這個時候也已經走了過來，看見楚時的時候，微笑打了聲招呼：“喲，今天咱倆這是第三次見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