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燃燒發出噼啪的聲響，屋内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安靜。

“嗯？”片刻後，周靜雲有些不解地看着神色認真的李閱，“他沒有跟你講過嗎？”

自從高中發生那件事情後，這麼多年來，李閱是楚時帶回家的唯一一個陌生人，周靜雲自然就認為他們之間關系不俗，也就順理成章地覺得楚時應該已經把自己的過去跟他講過了，可從現在這個情形來看，楚時怕是根本就沒給對方透露過什麼。

既然這樣，那她有必要跟他說那些事情嗎？

“不太……方便說？”許是看出了對方的顧慮，李閱問道。

周靜雲直直地看着李閱沒有立即回答，良久之後，她收回目光垂眸看向炭火，火光印在她蒼老的眼底，襯得神色略顯愁緒：“這個事情對小石頭的工作會有影響嗎？”

李閱有些不解，但還是搖頭道：“不會，但是……會對他的人生産生巨大的影響。”

從工作上升到了人生，周靜雲有些吓到，遲疑了良久也沒接話。

看着對方猶豫不決的神色，李閱不想做強人所難的事情，決定不再追問：“如果不方便的話——”

“他是個苦命的孩子……”話沒說完，周靜雲突然緩慢開口打斷了他，“所以請您不要傷害他。”

一聽這話，李閱就知道周靜雲誤會了，他本想開口解釋，對方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繼續道：“他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的時候就被扔在院門口了，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裡，他母親也就是我女兒把他扔在院子門口後就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張拜托我照顧以及出生年月的紙條，并沒說孩子父親是誰……”

“我女兒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跟着男人私奔離開了家，好幾年都沒任何音信，結果回來了連面都沒見到，還扔下一個孩子，當時我氣得胸口都疼，但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和女兒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臉蛋，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周靜雲的語氣柔和了下去：“為人母親，豈能對那樣的孩子棄之不顧。”

“不過一個女人要養一個孩子還是挺難的，尤其是鎮上沒什麼賺錢的門路，不過好在我們家在鎮上有個小小的加工産，主要加工一些農副産品售賣，算是有個賴以生存的門路……現在那個加工廠已經給他舅舅在經營了……反正就是這樣才一點一點把小石頭拉扯長大。”

“不過……”周靜雲說着說着停了下來，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李閱看在眼裡，本想說可以不必說了，但還沒開口，周靜雲就歎了歎氣道：“雖然現在看着小石頭沒什麼幹勁的樣子，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閱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很合理，本來他就覺得楚時這個人平時像是藏着掖着什麼。

“那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的？”李閱追問道。

許是起了話頭就收不住了，周靜雲倒也沒有及時打住，順着那話繼續道：“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可别跟小石頭說啊，他知道了會怪我多嘴的，我是看着你這麼遠送他回來，和他關系好我才告訴你的。”

關系好嗎？李閱自嘲笑了笑，說：“我保證。”

“那行……”周靜雲說，“這事吧……現在說來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但對少年時期的小石頭來說，那可能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這個社會的險惡……”

對周靜雲這樣上了年紀的老年人來說，回憶過去是一件有些勉強的事情了，因為記憶力已經大不如前，很多事情可能都忘得差不多了，但關于楚時高中的那場遭遇，她卻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不僅是楚時不能釋懷的過往，更是紮在周靜雲心上根深蒂固的一根刺。

時間在周靜雲緩慢的講述中飛快流逝，李閱靜靜聽着，神色也随之變得更加複雜起來，直到最後，在周靜雲的一聲歎息中，一切都變得清晰透明起來。

“所以……”周靜雲沉聲道，“小石頭以前是個很陽光向上的孩子，現在這個樣子，隻是還沒有走出那場陰霾罷了，所以老闆您可要多擔待一下，我們小石頭是個很優秀的人，不要因為……”

“我知道……”李閱擡眸，認真看着周靜雲，語氣誠懇，“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外婆您不必擔心。”

說得如此鄭重其事，周靜雲都有些不可思議，愣了一下：“……您還真是個好老闆啊！”

突然得到了周靜雲的認可，李閱有些意外，本想謙虛一下，卻還沒開口，一旁就傳來了楚時的聲音。

“你們在聊些什麼啊？”

周靜雲聞聲看向靠在門上的楚時，隻見一個頭發睡成雞窩的模樣，雙眼登時張大：“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老闆還在這裡呢，你這個樣子像話嗎？”

被周靜雲突然這樣訓斥，楚時一臉懵懵地看向李閱：“……老闆，我現在什麼樣子？”

李閱看着那亂七八糟的頭發，忍不住噗嗤一笑：“就……整張臉露出來更好看了……”

楚時越發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