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睡好。”他将人慢慢放在床榻上,一步一步靠近謝绫的劍,然後快速側身轉過,揪住她的衣領,一把将人丢了出去。“憑你,也想殺我”
謝绫擦掉嘴角的血,用劍撐地讓自己站起來,怒目圓睜,死死瞪着面前比自己高一頭的人,“就算殺不了,也不會放棄。是你!都是你害的阿妧如此,你個卑鄙小人,還給她下藥”
“這又如何?她是本王的人,本王願意怎麼管束就怎麼管束,與你何幹?!”當!長劍落地,謝绫被他掐着脖子,隻能看見他暗沉不見底色的眼睛。“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再傷害阿妧。”
“不自量力!”感覺到掐着自己的這隻手用了更大的力氣,謝绫知道時機到了,她從懷中掏出小刀,向他的胸口紮去,扼住自己的力氣刹那間松懈。
李握瑾吃痛地捂住胸口,“嘶!不愧是謝家姐妹,手段都如此相像。你是謝懷清的女兒,我本不能殺你。可現在是你行刺本王在先,弄死你也無可厚非了。”
“住手!咳咳咳…咳咳”兩人齊齊回頭看去,是衛玉安醒了,她穿着一身單薄的裡衣,扒着門框,方才那一聲耗了許多氣力,現在咳得彎下了腰。
“梨兒,你怎麼出來了?”李握瑾快步走過去伸手要扶她,卻被她奮力打開。衛玉安強撐着身子一點一點挪到謝绫身邊抱住她,護在她身前,“九王爺,你要殺姐姐,就先殺死我吧。隻是謝绫若死,安國侯府豈能坐視不理?咳咳…咳咳…我勸你,莫要為了一時痛快…舍棄自己的大業。”
“阿妧…你可還好?”她的身子是熱的,可手卻冰涼,謝绫握住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搓着,想讓她暖和一些。“姐姐,對不起…都是我,讓你受苦了。”滾燙的淚劃過蒼白的臉,将冷風的吹拂變成雕刻。“我們不說這些,快,回屋子裡。”兩人相互攙扶着就要站起來,李握瑾卻一把将謝绫扯開,要将衛玉安抱起,
“李握瑾,你給阿妧下藥的事情不打算同她解釋一下嗎?”
原本掙紮着的衛玉安此刻麻木地停下了動作,她轉頭看向那雙漆黑的瞳眸,“是嗎?”
她知道李握瑾手段殘忍,知道他說一不二,也曾說過一些狠話來威脅自己。可她以為他的這些手段都是強硬的,明面上的,卻不曾想這人真的如此陰險歹毒。
“梨兒,先回房間,我會跟你說清楚的。”
“不!咳咳…就在這裡說”她将那把短刀拾起,對着自己的脖頸,聲如泣血,滿眼是淚地看着自己曾經愛過,恨過的人。
“對…我是給你下了藥。可那藥本不是毒藥,隻是寒涼之物,你的安神湯是溫熱滋補的,所以二者一同使用,并無大礙。”
“并無..大礙?那你嘔心瀝血做這些是為什麼呢?”
看着她顫抖虛弱的身形,李握瑾沉默了刹那,還是開口“…隻會讓你比較嗜睡,看上去更體弱一些。”
“然後…我就沒力氣再逃跑了,是不是?”
“梨兒…”
“回答我!……是不是?”
“是”
“好…我再問你,這藥是從何時開始下的?”風中她的身子愈發顫抖,但為了知道一切,她撐得住,也必須得撐住。
“藥就在琵琶之中。”
……哒,短刀落地,強撐着的衛玉安終于再也堅持不住,她轟地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覺得五髒六腑都驟然炸開,自己已沒了人形。
琵琶是他們相識不久時所贈,那時自己還未愛上化名黎錦的李握瑾。但從那時起,這個男人就已經處心積慮地讓自己成為他的籠中雀,掌心物了。為了得到一隻心愛的鳥雀,不惜剪掉它的飛羽,隻為能牢牢将它控于掌心。
“啊…哈哈…啊…恭喜你,九王爺,你赢了…你讓我覺得我曾經付出的真情都如笑話一般…讓我覺得我費盡心思的逃離,在你眼裡都不過是…玩笑一般。”
“梨兒,我們可以從頭開始。隻要仔細調理,對,你今日就同我走,我找禦醫,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給你細心調理,不多時就會好的。”李握瑾說着便上前一步,看着她如此,他終于嘗到了何為心碎,何為難過。明明…明明這些手段都是父皇曾經用過的,那些女人不都對他死心塌地的嗎?怎麼到了自己這裡,沒有将自己的梨兒困住,卻困住了自己的心。
衛玉安搖着頭後退,嘴角盡是苦澀的淚,“不…不…安神湯,安神湯的方子是華姨給我的,那是不是?”怪不得那時她總莫名地覺得心慌,整夜整夜地輾轉難眠。想來那時總是日日抱着琵琶賞玩,一時藥效強勁。下藥本也不是為了置她于死地,李握瑾便暗中找人配了調和的安神藥方交與華茹。
沒有答複的話,隻有李握瑾朝她張開的一雙無措的手,但她心中已經明了。華姨應當早就知道黎錦就是九王爺李握瑾了,所以他的命令,她怎麼敢拒絕。
噗…再次遭到身邊之人背叛的衛玉安吐出紅豔豔的一口血,苦笑着倒在謝绫身邊。“李握瑾,你若對她還有半點兒心疼,就立馬滾出我們謝府。阿妧自會有我們照顧!”
看着她淚痕未幹的一張慘白的臉,腦海中倏地閃回初次見她時的模樣,嬌豔地如同石榴花一般的面容,說話時低眉淺笑中藏着的嬌俏以及那一雙忽閃忽閃的眼睛。這雙眼睛,令他魂牽夢繞。也正是從這雙眼睛裡,他讀懂了她的心思。
她娴靜面具之下的張揚肆意,她隐匿在安分守己之後的灑脫不羁。他當時便明了,若能給她一片自由的天地,她便再不會是僅供人贊歎的石榴花,而是葳蕤的樹,奔騰的溪流。
她面具之下的那些暗流湧動深深吸引着他,讓他想要将她據為己有,看她釋放天性後的另一面。可誘她上鈎之後,他又悔又怕,後悔給了她太多自由,怕她稍不注意就會脫離自己的掌控。
所以在自己想象的這一切發生之前,他不惜以藥控制她的身體。正如衛玉安曾對柳黛說的那樣,為了能将美麗的鳥雀據為己有,獵人不惜折斷它的飛羽。
心海跟着手指一同在冷風中微微顫抖,可自己也隻想折斷她的飛羽,但為什麼她如今竟變成這樣憔悴孱弱的樣子,像雪花一般,稍一用力就要消失。
“……務必照顧好她”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錯了,從最開始便錯了。
等一切都沉寂下來,衛玉安已聽不見半點兒聲音,周遭的一切都是靜默的,連同陰霾天中乍現的天光也隻剩緻人暈眩的刺目,而無半點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