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麼名字？”

赤鴻子緘默不語，隻盯着那串風鈴。

當當，當當，這次無人撥弄，恰一陣風吹來，激起風鈴聲聲。殷紅的唇勾起一抹濃厚的笑意，然後是臉頰上的灼熱，還夾雜着輕微的刺疼。是她的指尖，一點點從下巴劃到自己的臉頰，又劃下去，似是要留下痕迹，卻不知為何終沒下手。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我入王府後的第三年，那時王爺領命南下，一路追蹤匪徒的蹤迹。但路上遇到了埋伏，被匪徒發現，一路逃命到了瓊島，可人一上島就失了消息。我在府裡日盼夜盼，每日都求着佛祖庇佑，終于在五個月後的雨夜，等回了他。”

不過赤鴻子等回來的不僅僅是李握瑾，還有他肩上扛着的一個女子。從前王爺最喜歡看她跳舞了，可自從那個女子被帶回來之後，王爺就再也不來找自己了，每日都要去尋那女子，即使這女子從不給他開門，他也不惱，還隔着門哄她，同他說自己的相思之情。

“看見王爺這樣，我氣急了”雖近日落時分，但日頭依然刺眼，可赤鴻子卻不害怕，她就趴在窗台上，用自己好看的琥珀瞳眸盯着西邊的太陽和餘晖裡的那樓影。

“所以一日夜裡，我帶上刀，摸到了她房間裡。我要殺死她，這樣王爺就隻是我一個人的了，縱然得不到她的心，我也要得到他的人。”出口的話句句狠戾，可衛玉安看着她的臉，卻是那般平靜，臉上細微的絨毛在光裡清晰可見，愈發襯托出她的可愛來。于是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也靜靜地聽她講。

“在我的刀碰到她喉嚨的時候，她開口了，說不管我是誰，都要謝謝我可以來殺她，可以給她一個解脫。我卻收了手，我不明白，王爺那樣美好的一個人，為什麼還有女人不願意，更可況他已經将自己最溫柔的一面都給了他。如果是我，我一定會高興地發瘋。可是她卻說就算是天上的神君，如果自己不愛，就絕不會妥協地在他身邊耗盡一生。我問她愛誰？她說她不知道，但不愛王爺。她本是瓊島上一個普通的漁家女，每日就是打魚，補網，和村子裡的女娃娃們一起嬉笑玩水。大概過幾年之後，阿爹阿娘就會幫她挑一個村子裡最健碩的小夥子，兩人成親，生好多娃娃，然後繼續打魚，補網，過一輩子這樣的日子。我笑了，京城這樣繁華，她卻不喜歡，偏偏願意待在那破敗閉塞的小漁村裡，她也笑了，說自己就是愛那樣的日子，如果不是李握瑾帶着一身傷被阿爹阿娘救回來，她現在應該正在家裡煎魚，然後嘴饞的妹妹會過來搗亂，趁機偷魚吃。”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有一陣風吹來，風鈴亂響，打斷了她的話。“我想我也喜歡她說的那種日子。”衛玉安緩緩開口，想到了在瓊島上的那個茅屋，或許就是她的家。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輕靈的女孩，她笑着跳上船，在熹微的晨光中撒下魚網，然後回頭沖她一笑。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那笑聲卻很清晰，就如同這風鈴一般。

沉默了一會兒，赤鴻子繼續道“同她聊了一會兒，外面驟然亮起一片光，是王爺發現了，他一言不發地看着我，提劍就要刺向我心口。那樣幽黑的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掉。是她，她空手握住劍，王爺才沒刺下去。他轉身看向她的時候就變成了溫柔似水的樣子，然後一腳将我踢到了門外，警告我不許傷害她，否則死無葬身之地。我最聽他的話了，但這次沒有。過了幾日，我又去殺她，這次她依舊沒有躲，隻是我依舊沒有得手。”

“那後來呢？”衛玉安迫不及待地追問後來的事情，既然她能進來這杏香樓，想必這位從前的主人早已不在王府了，那她去哪裡了？離開京城回到瓊島了嗎？

“後來王爺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沒有殺我，但卻将我關在了暗室裡，每日隻有申時二刻的時候會從縫隙裡透出一縷光來”她将手伸出窗戶，想要抓一縷光，但不出意外地，掌心空無一物，隻有将手再次張開的時候，才能在掌心看見橘紅一團光亮。“再後來呢？”

“再後來，啊！”赤鴻子的訴說中斷于一聲凄厲的慘叫，一支極快的飛镖擦過她的手臂，在白嫩的皮膚上擦出一道血痕，然後叮地一聲紮進旁邊花架上。

“赤鴻子！王爺回來了。你還不快走？”是李七，他站在樓梯上斜射出來這支飛镖。“哈哈，正好，我想見他。李七，我已經四年三個月一十七天沒看見他了，我好想他。”

“瘋子！你以為王爺會好好聽你說話嗎？他看見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了你。”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見他。”那把彎刀又被握緊，此刻終于抵在了衛玉安的頸上，

“敢不敢賭一下？看王爺會不會為了你放我走，看王爺愛你是不是同她一般？”低沉悶熱的氣息如毒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赤鴻子，有什麼比命更重要呢？她當時那麼努力救下你，你為何要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再而三地舍棄自己？”

“你不懂，你不懂…他既然可以愛别人，為什麼不能愛我？明明是他救了我，給我一個家，為何又要舍棄我？”進入瘋狂狀态的赤鴻子聽不進去任何話，腦子裡隻有蠢不可及的執念。

“放開她。”

她瞪大了眼睛，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隻是長久地待在暗室裡，方才又盯着太陽看了太久，再怎麼用力，此刻也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了。“王爺，你瘦了，憔悴了很多。”

“我讓你放開她”聲音更加低沉，這是李握瑾耐心不多的表現。

“錦郎，不要傷她。”看見他握緊的拳頭，衛玉安心中慌亂，柔聲撫慰他此刻強壓的暴躁，“梨兒，别怕，我不會讓她傷你的。”

“哈哈哈，梨兒？王爺，你是在叫她啊？”被太陽已經曬得溫熱的刀尖随着她的大笑而在白皙嬌嫩的脖頸上顫動，抓着刀柄的手也已經在發抖了。“赤鴻子，你找死！”